悠思南散文系列 1、冬日畅想曲 冬天的阳光极象热恋着的情人,你只想贪婪地沐浴她温暖的气息,整个儿把她揣入怀里。   也许隔了几天没有见面,也许只隔了寒冷的一夜,大清早一见面便热乎了你渴望的心,啊!今日好天气,欣悦之情顿时油然而生。   切切思念中酝酿着亲近的冲动。于是从灰暗的水泥建筑物从高楼大厦的阴影下走出来,避开疏密错落的树影,完全敞身于阳光下。从家中拉出几张藤椅,中间搁上一张方凳,替代茶几之用。烧一大壶开水,泡上一杯不需讲究的乡下粗茶,趁茶叶蒸腾泡发着热气,轻轻吹开浮沫,装模作样地,想像中好似一杯茶中极品,缓缓啜饮,唇齿之间芳香不去,再慢慢地润入喉咙中。   偶尔来一两个熟人,加一两杯茶。又来一两个熟人,又加一两杯。茶香四溢中,家常娓娓。聊者闲闲,听者悠悠。   阳光越来越温煦,象少女的手按摩你的筋骨肌肤,有着源源不绝的热情,又象一把熨斗,把心事熨烫的平整缓和,阳光和热茶蒸发着心中的寒意,暖气蒸腾中,茶香飘逸,也飘散着以往生活中诸多七八九,心灵简单而惬意,有撕开胸膛悠扬而去随天漫游的冲动,时间空间渺茫无极,却又大而小之,被更空阔而无形的心灵贪婪地纳入其中。   在这个废弃的六七十年代的人大大院里,世界也仿佛停住了脚步,一切竞争和残酷被围墙圈隔开来,只因为一扇敞开的大门,透过人们的进出依稀看出城市里喧嚣和慌乱的痕迹,生活奔忙油盐米醋间反馈了时代真实的气息,一切实实在在,绝对与所有的标榜和宣扬以及形象无关。   院内人都自嘲这里是贫民窟,偶尔有吵架斗嘴之徒也互不相让,急了不免骂一句:你有用也不会住这贫民窟来,据我所知,住在这里的都是没钱没房子的人,也租不起好房子,别xxx在老子面前装阔佬耍派头。老子还真不吃这一套。   只要有两个人,便有颜面,只要有三个人,便有势利。势利和颜面通过生动的眼神和不知缄默的嘴巴蔓延开来,也通过颜面掩藏自己的行踪。世俗现实中,颜面就是活生生的肌肤,势利是血肉,没有了这一切,人也仿佛成了骷髅,或寂灭成灰,或随风而散不着痕迹了。   这享受阳光的人群里,有下岗工人,有放假的员工,也有悠闲的离休之人,也有成天吹嘘着干大事的无业游民。   有家庭煮男,有育幼之妇。有老态龙钟的白发,有呀呀学语的幼童。   话题有天方夜谈空穴来风,也有米醋油盐,家长里短,情感琐碎。   或缓缓的讲述,或絮絮叨叨言犹未尽。有铿锵掷地不容质疑,有不以为然的辩驳,有热情奔放兴味盎然,也有唏嘘叹息不忍再谈。多少人间沧桑悲欢离合于淡然于舌唇之下,但更多的话题却始终围绕着物价吃穿住用,仿佛这才是永远的话题永远的主调,倘有人突然说起某一桩令人惊羡的事情来,如某某达官贵人某某富家名流如何如何金钱美女之类,然而也用不了多久跌落在自己的灶台上或子女培养的事情上了。   这里似乎是世外桃源,看不见一丝烽烟,也没有过分的哀怨。也似乎有着外界难以想像的和谐。跨过这一片区域,也许在城市辉煌的另一角落里展示着另一种优雅从容享受的和谐。物以群分,人以类合,每一道有形无形的坚固的围墙下圈定了种种不同概念和谐的实际画图。   世象万千,纷纷扬扬,但一切终不及阳光来得惬意满足,谈得口焦舌躁间,给有点微凉的粗茶续上滚热的开水,啜一口,茶香沁人心脾间,一时忘了聆听众人的述说闲谈,冷不防迷醉着眼,看着太阳,虽有满世的忧愁也被这滔滔不绝的暖热熏出幸福的感觉来,懒洋洋里也就只有一二了,除了阳光和我,别无其他,之后也许连我也忘了吧。 2、江老的光鲜 在众多或内退或自动离职或停薪留职的下海经商朝流中,江老算是比较独特的一个。江老退休前,因为业务熟练精明能干,在物资公司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曾有很多次机会足以升为科长或主任的职务,可总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差那么一丁点始终与官位子错开了。也就是这么一丁点让江老耿耿于怀。也是,平时在业务上奉公守法,不敢有大过大失,就指望着以较为清白之身爬上科长的位子,可如今上下进退失矩,眼看着那些大肆倒卖国家物资的同事掌握着机密的信息,挪腾转换都发了横财,眼看着那些干部只消利用权力把官笔一挥而就,签上同意和本人大名,许多灰色的收益源源不断落入自己的口袋中。自己呢?至今还在作春秋大梦,本来这一次老科长退休,一个副科长要扶正,自己来了机会,可突然一夜之间世界变了样,上面有了新的政策,市场要彻底放开,物资公司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好单位不再是一个香饽饽,反而成了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等待时间来彻底淘汰的累赘了。真是日薄西山,垂暮堪怜啊。 不由江老不淡心,江老年纪也不小了,也到接近退休的年龄了,真有些后悔没有及时象同事们那样狠狠地折腾倒卖几次,如今物资公司再不能垄断物资的流通了,也没了赚大钱的机会,一天不如一天儿,越来越不景气的,领导每次会议讲话除了说些空洞的转换机制外,余下的大都与鼓励职员停薪留职内退有关,希图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体制,期待生命旺盛的一天再次到来,可江老已经等不起,以前搞业务还多多少少有些油水,身边总围着大帮溜须拍马求紧俏物资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现在呢?门可罗雀,连以前一些老朋友都显得冷淡多了,甚至以前那些没有完全照顾到的人如今也放出抱怨之言来。 好在这样一种尴尬状态没有维持多久,一个与儿子玩大的后生小辈在社会上折腾得风风光光,开公司,搞地产,轰轰烈烈的。年轻人事业大了,需要人手,当听说江老的境遇后,诚心诚意把江老请了过去。自然江老不象某些干部靠在位时编织的关系网,搞官官相护为某些势利集团出谋划策捞取金钱,或干脆充当官商勾结的媒质。那些在位时不作为的官爷们退休了却奔走不停,尽心尽力为财大气粗的老板甘效犬马之劳,利用便利和信息继续垄断着放开的市场。江老可是全凭真才实干为人看重,决不是摆设,后生老板素来钦佩江老。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江老当机立断义无反顾出来了,江老从医院弄来一个证明便在单位办理了长期病休。保住了自己的一些待遇。原单位巴不得他腾出了位置来,趁大锅子还没有打破,再煮几锅大锅饭为一些干部安插一些亲戚什么的,然后扎挣一两年跳到那打不破的大锅子里,那才惬意,真可谓‘吃饭慢慢香’了。 江老到了新公司,立即被委以重任,专门负责地产销售。江老到了新公司意气风发,很有点如鱼得水的味道,应该是龙游大海才更妥贴,一切仿佛驾轻就熟,带客户看房,签订合同,与客户周旋都看不出半点生疏来。 那时候正是大声嚷嚷三通的时候,也刚刚开放起来,当年被老蒋带到台湾的老兵相继回大陆寻找亲人。有就老家所在城市中置办房产,把乡下亲戚农转非弄来城市的;也有老兵在台湾一直没有娶亲的,那一点点退伍或退休什么的钱不够在台湾成家立业,却可以老夫少妻在大陆娶一个黄花闺女的;也有干脆背着台湾的黄脸婆在大陆枯木逢春。这些人无一例外成了江老的朋友,他们年纪相仿,沟通上没有障碍。江老一方面极力笼络这些老兵,带一连二的使他们买下公司的房子,也不遗余力玉成老兵们的婚事。 售楼部清一色几个女孩。也许我们这个社会太流俗,被误导了,动辄用美女登堂亮相美化门面,迎宾小姐、接待员、服务员、等等莫不如是,江老在业务上有扭转乾坤领头羊的作用,某一断时间里业绩可嘉。赢得了公司上下的认同,到底是老业务员,有两刷子。而这些美丽的女孩却在毛老身体衰老过程中有着扭转作用。而江老的身体也在这时候明显日趋年轻,用江老的话来说,是被这年轻美丽的生命感染着,年轻了许多,可公司男人私下流传的话却不是这样,他们这样说,江老说玩年轻女孩可以激发身体的潜能,科学上好象是催生荷尔蒙分泌,从而打到抑制衰老的作用。不管这些传言真真假假,江老每天同这些黄毛丫头嬉笑打闹的却有目共睹。与大多数的采购员一样,跑遍天南地北的经历,见多识广的阅历无形中增加了江老的风趣。除了善于讲故事之外,江老尤其善于荤段子,说的精彩处,堂客们都笑骂一声,老不正经的,女孩子们则羞涩地笑过,直骂江老老流氓。但骂归骂,听还是要听的,小市民社会里要的就是这样一种气氛。以江老自己的内心话来说:人活到这个年龄了,什么事没有经过,你们不过都是我的孩儿孙儿辈。 更可贵的是江老多才多艺,会吟诵作词,会书法、会唱京剧会跳现代舞,还懂歧黄之道,通命理,其中最拿手的是给妇人女孩看手相探脉,至于趁机揩油,堂而皇之捏摸一下也稀松平常。那时候没有性骚扰这个词语,而江老的行为与流氓搭不上边,无非赢得满公司笑骂薄幸之名,彼此笑哉乐哉,打发时间罢了。但男同事却知道江老风流成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男人们当中流传着江老一个礼拜起码过一次性生活的说法,小李子说常当着大家的面说,江老可厉害着啦!上次陪同台湾老兵去夜总会,硬是把一个小姐弄得呜呼哀哉叫苦连天,老家伙无浆水了特别能熬,而且还自配了春药。江老听了,骂一声胡说八道,我这把年纪了还有么子,哪里象你们年轻人啊。 与江老的精神健壮想比,江夫人却显得非常老态,根本无法紧跟江老潇洒的脚步。也因此任由江老潇洒自如,公司里新来一个农村女孩,为了能在公司里站住脚,拼命地抓住眼前的机会,恰好江老手中掌握着大量农转非的指标。于是两人关系日益密切,考虑到年龄上的差别和方便,先是师徒关系,接着又成了干父女,农村女孩学英语专业的,恰好江老的孙女英语成绩不理想,江老为了方便干脆请她当了家教。平时打情骂俏的也不避人,两人常说些谜语似的诗词,什么曲径通幽处,双峰夹小溪,洞中泉滴滴,谷外草凄凄,嗤嗤笑起来引得众多男同事遐想翩翩。江老!您老真是厉害,老姜老辣,老牛不拉嫩草。去去去,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人家可是我干女儿。呵呵,谁不知道,女儿就是干的好,干女儿?干吧干吧!干没干谁也不知道,反正你这干父亲的身份让你为干女儿农转非出了不少力。说这话的只有司机小李子敢。小李子知道的内幕太多了,连老板都有点忌惮。想想看,他可以把老板发迹前头汽车轮胎的事广为流传,老板知道了只笑笑而已。他又有什么不可乱说的。我的爷,我喊你爷爷,你就别乱嚼舌根了。影响不好影响不好。自然小李子永远不会乱嚼舌根,话也点到为止,隐隐约约调人胃口,说到关键时刻嘎然而止。然后逼着江老请客买好烟请客吃饭。 公司老板年轻有朝气,在商场上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办事不讲章法不懂某些机关程序常理,一切都是用钱铺路,迎难而上,但凡是总不绝对,偏偏有那么一两个不爱钱的主,也就有了碰钉子的时候,走了不少弯路。而江老熟谙各机关大老爷们的‘一杯香茶一支烟一张报纸混半天,来了文件画个圈,有责任没利益不沾边’的套路。也清楚要办事,先找张三再李四,莫五麻子通了气,夏柳痞子踢皮球,白七饭局上忙点头,王八缩头卖个乖,吴九不欢难签字,苟十最终才开口,等每个部门全跑到了,人也跑晕了。江老就这样对老板形成一种位补。有那么一次公司小李子违章驾驶,小车的行使执照驾照被一个交警没收,要按规定处理,可那一阵偏偏公司忙各种大事,迎来送往的要车用要司机,小李子跑了几趟,老板托人给交警大队的领导打了招呼,那交警偏偏不肯按常规处理,要照章办事,那交警是省劳模,是交警大队的一块招牌,送钱送礼都拒之门外,谁也没招了,偏偏江老找到了那交警的破绽,这好办,他不是招牌么,他喜欢虚名,我看如此如此肯定行,结果抱着试试的心态,老板吩咐小李子买来一块当时很时髦高档的石英挂钟和一幅锦旗,都写上一幅对联:执法公正,大公无私,上款写送给人民的好交警XXX,下款落上公司的大名,然后给交警送去。那交警见了精美的石英钟,又见了锦旗果然阴转晴,装模做样说了小李子几句,以后可得遵纪守法,不要违犯交通法规。事后老板连夸江老不愧老江湖,有能耐有道道。 这还算小场面,遇上大场面江老一点也不含糊,公司大肆扩张的那些年,因资金告缺,手头的项目却不缺,因此老板上腾下跳,请来省银行几位行长,来一个实地考察,为了项目老板花费了不少心血,还特地请了一批红灯区的小姐作陪,先是饭局,然后洗脚,又是舞厅包场,娱乐休闲时后老板对其中一个老行长大夸特夸江老动保养会房中术,会炼制春药,老行长就来了兴趣,特地单独与江老在房间里唠叨了好长时间,老行长开了心,老板请来的小姐伺候得又是那么舒服,项目也洽谈成功。事后公司里有说江老对老行长面授机宜,有说江老现场发挥,反正出炉了好多版本。自然流言都是小李子说出来的。只能疑信两半了。 照说江老这样下去风风光光的,可命运总爱开一些玩笑,江老的命运也仿佛与房地产捆绑在一起,九十年代后期,随着朱镕基银根紧缩后,房地产一落千丈,从此一蹶不振,老板也逐步转行,而后撂下原来的公司脱胎换骨到国外去了。江老先生的好运也就此到头,但盛名之余,足可庇护几年,依然有公司请他去销售房产,不过不再是当什么销售部经理之类的,而是直接站到了前台,在那公司所建的烂尾楼或出售情况不够乐观依稀住了三五十家住户其他却空空荡荡的楼宇前总有一个某某房产公司某某大厦售楼处的小机构,里面常有江老的身影。你会看到他鼓噪三寸不烂之舌向前来咨询的大肆宣讲公司的房产地段如何如何好,将来的前景可观,价钱如何经济质量如何可靠的。虽他身体还是那么健朗,精神还是那么好,但还是看出某种窘状来,一种说不出来的窘状,表面上也没有以前那么光鲜了,是失去了那种催生荷尔蒙激素的环境呢?还是因为一种返朴归真从心所欲了,可只要说起漂亮女人来他还是那么英姿勃发,依然眼睛发亮。 3、朕不给你,你不能抢 前段时间,网络上纷纷扬扬谈论《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乳房,并配发了照片,众说纷纭,各执一端,褒贬不一。今天上午终于下载来看过,说老实话,用男人的眼光来看,巩俐大姐为首的群胸浩荡,来势虽然逼人,但感觉过分的挤压已失去了某种美感,至少并未使人血脉喷张。更象一种尴尬的半压抑半开放状态。老谋子想表达什么?据我想来乳房无非代表着生生不息的生命。乳沟则与无止境的欲望有关了。   影片似乎讲了一个乱伦的故事,似乎与雷雨一样的剧情模式。但看完整个影片,我发现也仅仅因为有两个个乱伦的情节在里面,王后与太子、王子兄妹。但剧情的潮起潮落却已从乱伦中脱离出来,置于一个极大的场景里、个人的命运、整个王朝的命运也抽丝剥茧现出某种真实的影子来,一切看似隐讳却无不一一对应。甚至可以说,影片在解题发挥,如此恢弘巨大的场景,如此排山倒海的气势似乎在向我们展示整个中华民族的古往今来,一切历史与现状都浓缩到九二八年的重阳节里。   影片充斥着无数的象征,总体上讲,所有的冲突不外是压制与自由。王与后之间是这样,王与太子也是,王与成王子与小王子莫不如是。但在追求自由当中个人有所不同,其坚决程度也不同。后最坚决最彻底也最失败。她苦心经营,试图通过一场兵变获取永久的解放和自由,结果却为太子出卖。   在太子看来,所有的变革都注定失败,诚如台词中所说,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也没有勇气和坚决的立场被判他本身所依赖的王,他的欲望(乱伦)也是非法的违反旧有世界的秩序,他活在矛盾和悔恨之中,面对强势的王,他丧失了是非丧失了对希望的追求,软弱而又无所作为,他除了忍受、只有逃避,在一次次冲突之中,他已经无路可逃,既摆脱不了与旧有势利的乱伦也摆脱不了对新生欲望的乱伦。他试图平衡伦理的冲突,试图恢复现有秩序,甚至选择自杀来了断个中纠缠和恩怨,但一切为之已晚,于是他彻底选择了屈服和向现有秩序低头,选择了告密。也因此推波助澜为王力挽狂澜起了关键性的作用。然而即使如此,但命运无常,他对王的忍让和忠诚,非但没有为他带来好运,反因为其特殊的地位却又招来年轻气盛、张扬个性急需出人头地的小王子的杀害,在小王子这个新生代眼里,太子是他通往未来,获取成功的挡路石,只有扳倒这块逐渐保守逐渐陷入旧有势力当中的石头,小王子才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主人。小王子代表一种方觉方醒,藐视现有秩序旧有伦常体系,他睁大一双渴望的眼睛考量这个世界,他的欲望也极速膨胀,他不顾一切,不计后果,想一步登天赢得世界的发言权和统领权。他缺少理性,只知无畏无惧去颠覆去夺取,其结果自然以失败告终。在王的眼里,权威不容怀疑,权位不容觊觎不容染指,权力不容颠覆,小王子的大逆不道激怒了王,也许小王子的藐视和怀疑更让王不可忍受,王最终残暴地杀死了其实最痛爱的小王子。   最有理智也最坚强的是杰王子,他知道王之不可战胜,也知道自己只要迎合王,‘未来是你们的,世界是你们的’他只要承受时间的考量,顺理成章获得王位的继承权。但大仁大勇的杰王子却不能容忍母亲被残暴被凌辱,母子俩也完全知道胜算不大,但菊花总得开一回。也许不止一回,是似曾相识燕归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满带肃杀之气的菊花总轮回式在中国历史上绽放。   以前老谋子宣扬过王不可杀的所谓天下大局观念,这一次似乎无可奈何地宣扬了“王不死”的天下大势观念。是的,确确实实来说,象征统治的王(政治或统治)是永远不死的,但人类对自由世界的向往也从来没有丧失过,其终极目标也与杀死王相仿。我们在对待这个问题时象那个买矛和盾的人一样。所不同的是,我们往往不再自相矛盾,不能稍加分析即能辨别是非,我们总能编排各种自欺欺人的理论来自圆其说。而这一切都是王定时定量喂食药汁获得的神奇效果。(老谋子此处是否借鉴鲁迅的《药》)   其实我们都知道,即使是王也在追求自己的自由,但现有阶段的自由偏偏带有牺牲他人自由的绝对内涵,如何共享自由?杰王子就是想通过劝王式的兵变来获取这种分享式的自由。王不开口,我们谁说了也不算。王不赐予,我们谁也得不到,朕不给你,你不能抢,杰王子最后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象征自由和颠覆标志的绣菊花最终被王撕扯在地,伴随的是鲜血淋漓。    但以低微之身仰仗与梁王联姻获取王位的王也深知只有‘黄金甲’才有可能冲天香阵透长安,才有可能我花开后百花杀。于是当江山稳固之后也改换门面,虽马上得之马上治之。初时尚能励精图治,久而久之沉淀出一种惯性来,昔日攻擂,今日守擂,将一切或颠覆或改变消弭与萌芽状态,王的阴谋、强横、冷酷铺天盖地。在王强有力的掌控之下,王后被象征几千年专制的药物所控制慢慢毒杀,其他的则身首异处,遍地血迹。刹那间,经王的清洗,世界重新恢复了太平和安宁,菊花被赋予新的含义,被用来为经历血腥考验的王朝绽放,历史被粉饰一新,而新瓶装旧酒,王所倡导的‘高台是圆,桌子是方,天圆地方,取法天地,乃成规矩,在这方圆之-中,你们各居其位,这就是规矩。君臣父子,忠孝礼仪,规矩不能乱’的旧有秩序得到了新的保证。菊花以富贵华丽的形象烘托了王朝毒杀之后的和谐,无数精心栽培的菊花被井然有序地陈列在王宫。在强力的支持下忠孝礼义被貌合神离对立者在一种‘和谐’状态中标注着历史的延续。   菊花能铺设出和谐吗?满城依然黄金甲,老谋子你能告诉我这闪闪发光的黄金甲是菊花之瓣还是闪烁蠢蠢欲动的刀甲?自由有希望到来的一天么?老谋子还算老谋深算,通过王后最后对荼毒我们的王所配制的药汁奋力泼洒定格的画面,我们似乎得到了某种警示。我们只有拒绝服用王所配制的药汁,我们才能走出乱伦、颠覆、厮杀的重围中,是不是老谋子下一步打算拍摄一部‘抛弃王不可杀,王不死’理念的大剧作来?我们拭目以待。 4、小保姆玊玉 ‘爱国者导弹’家里来了一个小保姆。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说一口道地的长沙话。   哟!那是新来的小保姆吧,还是小孩啦!   嘘!小声点!她可不喜欢人家说她是保姆,要是被她听见,一定跟你没完。   我才不是来做保姆的!我是来姑奶奶家帮忙的,姑奶奶说了,将来要送我读书哩!你再乱说,我可不客气了。   呜呜呜,我不是保姆,我不是保姆。   这不,还是被她听见了,她先是生气地辩解,后来委屈地鼻翼抽搐,眼泪也夺眶而出。   小保姆叫玊玉,耳朵特别尖,只要人家提起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与她有关的话题,她特别在意人家对她的看法以及别人对她的态度。  是啊!哪个女孩愿意做保姆呢?特别这样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了,该是受到父母呵护宠爱的时候,却反过来给人家当保姆。唉!想必家庭条件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她家大人怎么想的。   ‘爱国者导弹’刚从美国回来,特地赶到美国生小孩回来。为了肚中的小孩,她饱受折腾,腆着大肚子从国内飞到美国,生下小孩,办完手续又急忙飞回来,在美国没人照顾。 ‘爱国者导弹’是我老板新娶的媳妇,刚从美国拿到绿卡不久。老板最近几年生意做大了,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把原配蹬了,把爱国者导弹迎娶回国。这样一来,爱国者导弹家就有了三种人:美国政府正在考察期的移民,一个生下来就属于美国籍的公民,还有等望加入美国籍的中国人。   怀孕期间,爱国者导弹就托亲朋戚友物色一个合适的保姆。年龄太老不合适,身子骨不利索,也不会很讲究卫生;年轻了也不行,不懂事,心思野,不安份。最好是那四十多岁的妇人家,若没有家庭拖累才好。这可不好办,哪里有专门生下来侯着给人家做保姆的呢?小孩生下来了,合适的保姆还没找到,没法啦,她只好轮流着叫姐姐嫂子临时照顾,仔细寻访。恰好此时一个远亲上娘家走访,说起这事,就推荐了玊玉,这玊玉虽然年龄小一点,可是也有意想不到的优处。一来和婴儿性别相同,可以伴随婴儿一直带大,再者也没有那些年轻保姆招蜂惹蝶的,干不到三两年就得离开嫁人。好啊!双方一拍即合,最终人选就这么确定下来。 玊玉是爱国者导弹的表孙女儿,因为家里比较穷困,攀上这么一门美国亲戚,自然荣光不少。玊玉还有一个弟弟,父母根本无力承担两小孩读书的费用,又有些重男轻女的想法,便打发玊玉出来。爱国者导弹也信誓旦旦,说只要小孩长大了,也会好好安排玊玉找门好工作,带小孩期间也让她读点书,不至于疏忽文化和见识的培养。 娘家人带玊玉来的那天,爱国者家里很热闹。有来看望爱国者导弹的,也有来给婴儿送红包的,玊玉自然除了抱婴儿,喂奶粉之外,其它家务还一点不懂,初初来到城里,好多用品没有见过,也不会使用。 我那时住在‘爱国者导弹’楼上,那是一套公司尚未卖出的空房子。我每天的工作也是管理这栋楼房,收取水电费啊给住户提供一些方便什么的。我老板便是‘爱国者导弹’的老公。‘爱国者导弹’就请我临时帮几天忙,帮买菜炒菜招待客人。坏就坏在我的厨艺爱国者从来没有领受过,她家那些调味品又丰富,厨房也适合我厨艺的发挥,一顿饭下来,她赞不绝口。我心想坏了,果然,这一帮忙她就叫我帮了一个月,直到我抽空让他人顶替,才解放出来。 玊玉见到我就显示了一种聪明灵气和乖巧。悠叔叔悠叔叔叫得我格外舒服。也不是说的,玊玉模样儿天生就讨人喜欢,脸蛋长得特别漂亮,双眼皮下的大眼睛一闪一闪透出碧波澄澈,身子也苗条轻盈,只是身子实在有些瘦小。 接触之后,我就有些不胜其烦了。她悠叔叔悠叔叔叫得你无法安心做甚何事情。她老是不停地问,不停地打听,对什么都好奇,这还不算,学习的过程就是要多问。但你千万别小看她,除了对器物的使用之外,她似乎更留意来往的客人,唠唠叨叨比五十岁的妇人不差毫分。那些进进出出的客人能分辨得清清楚楚,连什么身份官职,是姐夫还是四姨丈表舅舅的她都牢记在心,来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老板家的底细也摸清了,有那些业务上的朋友和官员,有那些亲戚什么的。我跟老板几年了竟然及不上她两个小时掌握的信息。 当天下午,爱国者导弹要吃桂圆炖鸡,从众多的礼品当中发现少了一包桂圆,问我看到没有。看她眉头皱起的样子,我都怀疑自己是否存在另一种情况,怕是我在梦游状态中偷走了,因为她把她家的钥匙交给了我。 等爱国者不在家时,我才想起上午玊玉同我说话时一直捂住嘴巴,她的口袋里也黄黄的,神情怪异,我当时没有在意。等到我一盘问,果然是她偷吃的。她也只得老老实实告诉爱国者,爱国者从她床头柜搜走了没有吃完的桂圆。通过这件事,玊玉对我有点怨恨,不过口头上叔叔叫得更甜了。 爱国者在家时,她只是守候在婴儿傍边,口里唱着催眠的歌曲。等爱国者一出门,她从窗口张望,看到爱国者坐在汽车上绝尘而去后,她开始大闹天宫,小孩不带了,开始从我买回的菜蔬里看可有生吃的黄瓜西红柿什么的,她吃一小点也无所谓,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吃饱过,把那些瓜果吃的做菜都不够份。那些年菜蔬很贵,黄瓜西红柿得好几元一斤,我怕导弹怀疑我买菜时搞些小算盘,都按斤计价详细记录。她吃完了我就不好交差,也做不成菜了,可是她实在又瘪着肚皮,弄得我不知如何处理。 有一次吧,我刚做好一份红烧排骨,真是香气扑鼻,垂涎欲滴啊。玊玉就在客厅里叫我过去,我知道她的伎俩,开始我不理她,她就跑过来,要我去照顾小孩,说她要方便,我也就相信她,谁知她到卫生间是幌子,悄悄地钻进厨房,转眼之间她狼吞虎咽,一大碗排骨只剩下几块了。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重新换上小盘装好让它可怜地搁在餐桌上。 任你怎么防备和劝说,她偷吃的毛病始终无法改掉。可是在吃饭时她从来不会添加饭食,菜也吃那么一小点,任凭爱国者和老板怎么劝说,她也不会盛第二次饭,总是早早吃完就哄婴儿去了。 老板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观察力也很仔细。有一次他发现玊玉盛饭时,把我的碗里盛上烧饭,上面用好饭遮盖,而她自己却锅巴底下全是好饭。等玊玉走后老板才告诉我,说她很不简单。 是啊!我一直认为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可是小小年纪就处于一种压力之下,那种聪明也就有些变样了。 后来,她在我做饭时,干脆不停在旁边吃,也不管那边婴儿在哭。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说了她,她一点也不示弱,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也不再叫悠叔叔了,那样子有点像农妇的口角。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是带小孩的,你也只是一个做饭的。我正郁闷,不知这个差使何时推掉,当即来了一句国骂。哇,不得了,她伤心哭起来。 你骂我可以,你怎么骂我的妈妈,我好爱我的妈妈,我好想她我好好好想她,你得给我道歉赔礼,呜呜呜,我的妈妈又没有得罪你呀?我要妈妈。 唉!看她对妈妈的那种感情,我也后悔了,可是要我道歉我无法接受,我也气得不行啊!她哭闹了一阵,转为凄厉,用狠狠的语气对我说,我要告诉我姑奶奶,你骂我妈妈。 我说,你去告,但是一定要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哟! 我这样一说,她一下子收住泪水,跑回卧室里,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检讨书来。 叔叔,我不对,我写检讨!我有些吃惊,真是一个变化多端的小孩。看她那检讨书的流利程度,你绝对不会相信是一个小学生的水平,倒像是理科大学生的水平。那肯定是老师经常训练她写检讨书的效果了。 我看了一遍,心底早就原谅她了,反而自己内疚,我作为大人有点欺侮她。 她待我看过,一把抢了过去。悠叔叔,我检讨了,算我们扯平,你骂我妈妈,我也不计较了,检讨书我自己留着,我以后一定听叔叔的话。然后她开始说小时候快乐的往事,我也被带进她那可爱的童年往事中,为她那天真的心灵所感动。 老板回家后,她还是不放心,怕我汇报或者说她的坏话,就从过道里爬行到客厅躲我坐着的沙发后面偷听。老板的确精明,从光影的变化中发现了她。好在我没有说她什么,不然玊玉心里肯定会恨死我。 大约一个月后,我终于逮住一个机会出来了,我那时每天得做四顿饭,先把爱国者做好,还回家帮老婆做饭,不然老婆辛苦上班回来吃不上饭,老婆也刚生小孩,可是还得上班,小孩也扔在老家奶奶带着。几次老板说叫我老婆也一起上她家吃,都被我们拒绝了。 我出来后,另外一个人过去帮了一阵,他比我应付玊玉的水平强一点,可是也无法忍受。玊玉慢慢有了变化,在她眼里只有‘爱国者导弹’是权威人物,即使老板她也不会太惧怕了,几次爱国者回美国签证,她都充当着一爱国者某些遥控作用。 随着玊玉的年龄增大,胆子似乎也大起来,居然从通窗的阳台爬到老板的卧室偷听。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倒让所有知底的人感叹不已,这样一个女孩真是不简单。 玊玉一直憧憬能够上学读书,将来能够找到舒适的工作,过幸福的生活,不再回到农村去。可是读书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倒是她房里搁着一些低年级的课本,其实论智力,她根本不用去看那些书了。如果有机会让她念什么技校,对她那是一点不在话下。 至于将来她肯定不会再回农村,这点大家一点也不怀疑。 后来老板那个小孩已经长大,老板也拿到了美国国籍了,玊玉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是她一些举动也与她的美丽相去甚远,好几次在超市里买东西时把那些女孩子最喜欢的时髦玩意像化妆品,内衣内裤之类藏在身上,可是没有逃脱保安售货员的眼睛,结果自然尴尬地靠老板解围。 这样一来,爱国者也有些厌烦起来,正好要带小孩要回美国接受先进教育。玊玉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打发她一些钱,让她回家了。 爱国者导弹这一去,就很少来中国了,老板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过了些日子就把玊玉安排到新公司,后来听说玊玉也为老板生了一个孩子,孩子自然是中国黑户口。 5、城市漫步 1 当她撕掉   缠绕了五千年的裹脚布    他便用 自己的鲜血 兄弟姐妹的血   一遍又一遍清洗 之后不忍抛弃   张扬起来而迎风招展   枪杆正好用来作旗杆   理直气壮地支撑吧    臃肿的天空    云漂浮    悠然的云    五彩的云    四合的乌云   从底下看只能看见   也只能看见一种颜色    一种鲜艳夺目的颜色    一种发紫的颜色          2   一群公鸡嚷着    要下蛋    要抱窝   母鸡却昂首发出    粗厉的叫鸣   基因工程在许多年前    已经初露端倪   时间也不知   真的有没有标准    公鸡之蛋   味道营养是否兼备   母鸡鸣叫的时候   能分晓早晨还是黄昏    或者中午   最后的炙热       3   那二十八层   金碧辉煌的大楼   进出者戴着一律的面具    从正面   你绝对看不出分别   大门敞开迎接着   这个豪华汽车代步的时代   马鞭仍然作为一种象征   只是不知道   搁到神位上   还是随身携带的好   还是随身携带好   把它嫁接在   退化或蜕化的尾巴上   堪称天移无缝   根本无须考虑   什么时候垂下   什么时候翘扬        4   机械手模仿着   交警的姿势   结果都是为了   清除障碍   一条河 横亘在   城市和乡村之间   历史和现代之间   环境恶化   干涸断流时   人们也不敢轻易逾越   为了建造一座新的桥梁   可行性分析报告   方案设计   意见征集   都能够壅塞河流了   工匠的手也苍老成木乃伊   马鞭指向能够挖出金子的地方   最适宜建造桥梁         5   能够回避尘烟滚滚吗   能够回避汹涌的人群么   车流如潮人迹充塞   不堪重负的桥梁   从桥上看风景时不知是否   还有人在楼上了望   明月永远照不到你的窗子   你也无法惊扰他们的美梦        6   垂钓的渔舟   满载的货轮   如何分辨   哪一条是名哪一条是利   那排放浓重废气的货车   那豪华轻便的轿车   却简单地决定方向   要么来 要么往   面无表情的人流   要么左 要么右   要么南 要么北   那不知什么时候   才能撤销的收费卡   古时候却是   清剿的对象   如今成了   不容亵渎的权杖       7   写满疲惫和焦急的面孔   等待着窗口发售命运   永远冷漠的面孔   扔过来一张   固定了起点和终点   价格不容商量   人生是否也有   如此分明的起点和终点   人生的价值   是否可以按公里来计算   那天桥上被命运践踏的生命   计价器上显示是一个零   还是以本来的地位和贵贱标的   那漫长的旅途   或者注定是   一个遥遥无期的负数       8   多年以前那一场暴风雪呵   依然冰冻着死去的灵魂   依然令寂寞的心灵瑟瑟发抖   当捐出口袋里仅有的十元   换来三张秋后的检讨试卷   也把你彻底赶到谋生的边缘   苟且 在城市的缝隙里伸出触须   营营 在尘嚣的起起落落中鸣叫       9   影子似乎是最忠诚的跟随者   却永远拖着形的后腿   一点也不会松懈   向势利的光随时告密   于人迹接踵处   如一个长舌妇   散布主人的隐私   嗨!我的主人   今天为了一块面包   为了一个困扰心灵的难题   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   除了闭门羹就是疲惫   连带我也惨不忍睹   嘘!要不了多久   他就会形销神散   我就可以摆脱他自由飞去         10    夕阳西下   断肠人已没有天涯   归宿就是龟缩在   阳光的阴影之下   那儿谁也看不见你的影子   也勿需担心影子的背叛   你便成了自己的皇上   踯躅在方寸的迷惘文字之中   也勿需画地为牢   你也逃不脱七步之蛇的吞噬    倦了    或想望    窗外无明月   繁华的霓虹灯   城市的不夜之欢闪烁   已妨碍天文学家天文爱好者爱好者   去观察所有的行星   以及行星之外的矮行星   以及矮行星之外的无名星星   巨型的的探照灯如同白昼   裹脚布尽情地招展 6、 爱情就是那只肾   1   不知哪一天起,谁不经意地从秋儿脸上捕捉到一种忧郁,再寻视分哥,吔!竟也是意气消沉,已没了往日那种如春风拂面的神采。这种反常迅速粘住猜疑的目光,也招来说不清是打探隐私还是真挚关切的问候。   哎呀!秋儿,你今天眉头紧蹙,该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没有啊,刚一个讨厌的蚊子打我脸上飞过。秋儿脸若桃花,粲然一笑,等同事们一转眼,笑容便迅速消散了,借着鼻腔中呼出的一口粗气擦出她内心深深的叹息。   分哥,脸色这么难看?是晚上消耗太多了吧,也该也该节约粮食啊,细水长流。据专家说,老婆太漂亮了,男人啊会短命的,你说是吧!床上运动又是一种高耗氧运动,不宜频繁,不宜频繁啊!刻薄之徒促狭之流阴阳怪气,拖长了了尾音,放肆地拿分哥打趣。   分哥脸上挤出笑容。你小子就会损人,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倒是常听说你不光与老婆做运动,还与别的女人频繁做运动,当心吧你,千万别闹一个缺氧死亡。   还缺氧死亡的,我又不是鱼。   你不是鱼?那就是欲了。老婆,我所欲也,情人,亦我所欲也,鱼水之欢,悠哉游哉,不知你是大鱼还是小鱼,我看你是大欲,是色欲过盛,三五几个池塘都不够你折腾,还想开辟新的水源?我看你是在污染水源。   什么鱼啊欲的,你们学文科的就是有点酸,实在酸你不过。分哥啊。我可是说正经话,你的气色差极了,不对—不对,我看不大对劲,你最好去医院看看吧,别真累坏了身子还不知道。   呵,多谢关心,我回了一趟老家,得了重感冒,再加上有点疲倦,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夫妻俩一如既往,嬉笑逗骂与同事们打趣。但无人处,脸上却一副晴转多云的气象,云雾缭绕,阳光若隐若现,刚从云中露一点光泽,很快风起云涌,主色就成了一片蒙蒙灰色。外人稍加留神就不难看出来,夫妻俩所有的笑容都不过是一种掩饰。她们究竟在掩饰什么?是夫妻失和家事不宁?莫非夫妻俩也将承受七年之痒的考验?难道真是玩笑之流一语中的,分哥不堪艳福,在夫妻爱欲中累倒了?大家不免议论一番,不甚了了,丢开去,随即揪住了另一个更有趣、也不知谁引出来的新话题。      2   秋儿和分哥同在一家中型企业工作,两人结婚七年,感情甜蜜如初,熟人无不称羡。左邻右舍、亲朋戚友、同事至今尚未发现她们争吵过,岂止争吵,似乎连一次小别扭都不曾有过。   大家便不免嫉妒地赞许,特别是秋儿的闺中密友,常半是讨教半是发难。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你们夫妻就这么恩爱?恩爱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就不能吵一次,小打小闹也行啊?换了我,就是没事找事撒娇一回,找找他的茬子,试试他的忍耐限度。再如晚上你特别想看电影,而他却想参加一个哥们的酒会。看电视,你又想看言情剧,他偏偏要看球赛。又或者谁身体不适工作不顺心,来一点情绪继而蔓延开。   呵呵!我俩是太了解对方了,只要看看对方眼神就明白,哪用着吵架?再说吵架吧,文斗还是武斗?武斗,女人绝对敌不过男人,文斗?男人多敌不过女人,所以夫妻之间,妻子用不着在语言上压倒丈夫,丈夫也绝不能以武力要挟妻子,以情感包容理性,夫妻就不存在任何沟通上的阻碍。电影,我可以改天看啊,不看也行,怎么能扫他兴头,当然他也会斟酌,也可以不去赴会,陪我看电影。至于言情剧和球赛,就好比航行中两条航道,夫妻本是一条船上的,自然只能选择一条航道,你总不能同时往两条航线上行驶吧。当然了,我们都让着对方,但关键时候,他总让着我。秋儿很是骄傲地回答当初那些闺中密友,结婚以后,这些闺中密友都被秋儿有所保留却毫不犹豫地疏远了,只是偶尔在网络上联络联络。秋儿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能与那种号称很熟其实心灵上却有隔阂的闺友分享的,这年头,不是哥们的哥们不是姐妹的姐妹太多了,再说女人啊嫁人了哪里还能维持长久的友谊呢?女人是最理性的动物,营造自己的幸福是贯穿一生的宗旨。丈夫才是她永远的闺中密友,有时候遇见聊得来的陌生网友,往往比面对一个知根知底的熟人更能畅所欲言,也用不着刻意防范,秋儿这时候就会拉着分哥来看她得意地向网友炫耀,真话假说以示她对分哥的无须害羞无所顾忌的爱。   事实上的确如此,分哥更多时候甘冒天下大不韪宁愿被哥们臭骂一顿,也不愿委屈秋儿,他只想满足秋儿一些突如其来的愿望,反过来分哥要做什么,秋儿也会全力以赴支持。夫妻俩也并非完全没有分歧,但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用夫妻俩一致的口径,很类似官方的新闻发布台词:我们之间也有很多大分歧啊,但这所有的分歧都是征对同一件事同一个目的而进行的细节分析,分歧的最终处理就是同心协力贯彻既定方针-爱对方就得永远地尊重对方。生活在她们是那么浪漫,她们深爱着对方,小小的牺牲都是因深爱对方而取悦对方,也会酝酿出清新和激情,以串起琐碎的平凡生活,赋予生活以全新的意义。   秋儿是工程师,毕业于一所知名大学,比分哥早一年来到现在这家工厂,工厂那时刚转化为民营企业。秋儿刚来工厂那会,厂长的二公子疯狂地爱上秋儿,使出种种类似现代电视剧中爱情的必要手段并作出种种许诺要秋儿嫁给他,可秋儿不为所动,为了打消公子的痴心,在当初特地聘用她来厂里的老厂长面前以辞职相胁,把男朋友分哥也调来工厂。老厂长目光远大,看重的是秋儿的专业知识,而不是她的美貌,老厂长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古今中外都不曾有过的机会,把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国营工厂据为己有,只想家族在事业上发扬广大,而不愿儿子在寻花问柳上出人头地。当听说秋儿的男朋友是玩笔杆子的,正好厂里有一份内部报刊,因此很果断地答应了秋儿的条件,倘若秋儿投奔同行,对工厂也是不小的损失。分哥是文科出身,小有才情,写得一手好文章,经常有豆腐块文章见诸一些消闲刊物,分哥的理想是当一名行走四方的记者,可是遇上美丽的秋儿后,他便甘心情愿放弃了一切机会,转而随秋儿来到了工厂,老厂长正需要有人为他擂鼓呐喊,打造企业文化,便略加考察,把整个厂报委托给他,也算才以致用了,第二年,秋儿和分哥便步入了婚姻殿堂。   秋儿的美貌和气质总能引来一些爱情发烧友,也招来一些觊觎之徒。婚姻虽然打消了二公子一片痴心,却没有打消众多垂涎者的非分之想。所幸这家大型工厂有一种天然的隔离带,除了经济上的纽带,其它颇似世外桃源,不太容易被社会的滚滚洪流所混同,她们牢固的爱情和婚姻也没有经受现代言情剧中那种戏剧化的破坏和波折。仅有的也只是来自办公室之间流传的一些语言性的骚扰,不,按照常规,算不上骚扰,只能是性暗示,对已婚男女来说,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怪了,不外把一些只宜同性之间流通的术语偶尔放肆地在异性面前说出来而已。自然男女间的暧昧,办公室情事也多由此暗生。可是这一切不足以动摇秋儿和分哥牢不可破的感情基础,更不可能引发秋儿春心摇曳红杏出墙。秋儿绝不会,分哥也充分相信这一点,秋儿也无所隐瞒,对于日常生活中吸引男人充满波涛的插曲和成就其他男人艳遇的可能及其机遇都被秋儿果断地扼杀,并巨细无遗告诉分哥。当夫妻俩于床第之间了无遮拦谈起她们那些可能之艳遇时,一切反而成了夫妻俩未雨绸缪时的佐料,结果夫妻俩爱意呢喃,做爱时更加深沉浓郁,恣意汪洋,酣畅淋漓,激奋持久。男才女貌,夫妻唱随,她们总是面含笑容,欢乐溢于言表,没有人可以怀疑她们之间的美满幸福的生活。七年了,七年间秋儿恪守妇道,她既没有给其他男人任何机会,也不失时机收获自己的美貌所带来的一切副产品。   至于那七年之痒的说法,可不适合她们。无论别人如何猜度,她们的新鲜感和激情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啊,该是别人乘虚而入的时候了啊。夫妻俩一笑置之。按说秋儿经过七年之后不管对自己的男人还是其他男人来说,都将失去一些随着年华渐逝而失去青春的魅力,可是秋儿的魅力似乎有增无减,无论容颜还是身材完全足以与任何妙龄少女一比高下,而那份成熟起来的风韵恰似才开封的陈酒,陈香格外诱人。有好色之徒不怀好意,顿足评价,这是尤物,男人不得独享,分哥那么文质彬彬清瘦如仙,怎堪驱使啊。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们两口子在床上能合套。可惜啊可惜!有人接茬,可惜什么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换了老子,莫说做成了夫妻,天天晚上搂在怀里,就是做它几回露水夫妻,死了也甘心。   男人们淫邪的眼光都没有逃过分哥的眼睛,男人们的‘即性’言论也半真半假流到了分哥的耳中,他不惊不怒。分哥自视甚高,高雅风流、浪漫温情的他又怎会与那些低俗下流无视情致缺少浪漫的男人一般见识呢?在他眼里,那些谈论妻子的男人不过是一些亢奋的公狗,充其量不过是人类繁衍生息链条下只知道撅屁股的亢奋的膨胀体。分哥曾对社会学作过研究,他发现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大多数男人生存的意义仅仅在于撅起自己的屁股,他们不知羞耻,不知死活,其结果只是为了确保某一个精子顺利在子宫里占据一席之位,之前之后都不过是一种徒劳,比某只行房后就被母螳螂吞下的公螳螂并不幸福多少,而那些频繁的并不繁殖后代的撅屁股动作,大多只是用来掩盖他们内心的恐慌和无所适从的茫然。上天打发他们来一趟人间这个苦难所,赐给他们酬劳和希望,酬劳就是用来填满肚皮的粗劣饭食,希望就是以此产生多余的能量来撅起屁股获取释放的快感。严格意义上,男人只能产生大粪和精液,也许还有一些副产品暴力、征服、自以为是的思想。起初发现这一点时,分哥自己也不免有些颓然沮丧,后来分哥就慢慢释然了,也许正是作为副产品的思想受到重视,后来居上慢慢占据主导地位,同样是人,生存的方式不一样,主动还是被动?自觉还是他觉?压抑还是自由?虽然结果同样是走向坟墓,但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做爱也是一样,猴急鸡燥的,绝对是粗俗下流,失于浪漫,如果营造温馨浪漫的氛围,怀着虔诚圣洁的的心情,那就大不一样,男人从容慷慨,女人体贴缠绵,迅疾时如顺水行舟,流连处兰舟容与,奔放时鹏程万里,跌荡时如履薄冰。每一次都是荡气回肠,每一次都是体验爱之无极。他精心营造自己的爱巢,充满自信维护着自己的爱情和持久浪漫。用爱把秋儿牢牢地系在自己心上。他们把自己从世俗的婚姻家庭中划分出来,世俗都不过是她们爱情的形式,至于内容永远属于她们自己,永远等待着她们共同完成。      3   就在所有人猜测秋儿和分哥的婚姻出了问题时,众多以前垂涎秋儿姿色的男人便有些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他们的言谈便失去了往日的含蓄,变得更加富于挑逗性,秋儿似乎真是那么一回事,比往常少了三分矜持,仿佛这些男人再大胆一点,就当唾手可得了。可惜的是,似乎也仅限于此,秋儿对所有的男人都放宽了尺度,却并非对谁额外垂青,男人们不免有些泄气,交流经验时语言变得更加放肆,还夹带着彼此的猜疑。但有一点得到了大家的公认,秋儿绝对是发送着某种信息,分哥面黄肌瘦,一定不堪驱使,秋儿失于滋润,饥渴难当啊。   林科长,你他妈说得活灵活现,是不是你上了她啊。   周主任,你少来,我要是上了,我还说他妈空话,我早就偷着乐了。对了,张干事好像从来没有发言,是不是张干事得手了?   张干事立刻反驳。你们上了就上了,别赖在我身上,好不好?周主任啊,你小子连她大腿上有一颗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绝对不简单,老林老张,你们说说看,我们天天同她在一起办公,有谁看见过那一颗痣吗?   众人都说,是啊,我们都没看见,唯独周主任看见了,一定是周主任了,周主任身体强壮,身材仿若年轻小伙子,幽默风趣,一直是女同事们心目中男人的楷模,秋儿以前就对我说过多次,说周主任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嘿嘿,我周主任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主任大呼冤枉,忙说她那颗痣自己是无意中看见的。那一次,你们还记得么?去年新车间设备测试,我们一些干部都在场,秋儿差点从高台上摔下来,要不是车间詹副主任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估计她出事了,不过那次她够狼狈的,裤子都撕裂了,你们别损我,好不好,好多人都看见了,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实在是那地方太刺眼了,白花花的,我就看见腿部挨着三角区正好有一颗黑痣,相信在场的许多人都看见了,后来还是詹副主任赶紧拿了一套工作服给换了。   那也不错啊,还是周主任饱了眼福,是不是,我就没看见,我还上前拉了她,咋的就没看见呢?下一次去车间,我得选一个好角度,免得白白浪费机会。   老林,你真缺德,你咒人家啊,就为了饱你色眼,你就宁愿人家摔倒啊。要真摔坏了,你小子就断了念想,由得着你现在还可以意淫一番?   别损我,老周,你得了便宜卖起乖来了,我有那个意思吗?我有那个意思我就不拉她了,那天差点摔成骨折的可是我,老詹和她不是全倒在我身上么?   是了,是了,差点忘了,原来你当时忙着抱美女就忘了看了,怪不得。老周嘴上毫不留情。   说到这里,整个屋子哄笑起来,老周颇为得意,右手摸着下巴。   哎,老周,秋儿那颗痣蛮性感吧!一直在一旁听得入神的齐友庆突然发话了,齐友庆在工厂里级别比他们都低,一直是一个代理干部,本来有机会升迁的,可是年龄超过了,所以也就挂着。   嗯,那颗痣是很性感,你们可别笑我,我当时倒并非色迷迷的,我觉得有些奇怪,痣长在那地方怪神秘的,我看了一本相书,女人那部位长痣,绝对是天字号的淫妇,会把男人弄得神魂颠倒,不是我说,你看分哥就消受不起了吧,最近病恹恹的,说不定就是出在这颗痣上,你想任何一个男人都是本女人那玩意儿去的,偏偏那地方还长出一颗痣来,不整个儿一颗勾魂星么?西方女子为了吸引男人就爱在那地方刺青,也就是为了吸引男人。按说秋儿本来就不属于一个男人独享的,可偏偏就分哥一个人独占花魁,不出事才怪。   老周啊,真有你的,看了人家老婆的屁屁,还折腾出一番道理来,哟喝,要是分哥听见了,非得跟你拼命。   再说人家分哥也不错啊,白面书生,长得清秀像一个女孩,不也有许多不知深浅的女孩子缠过他么?   你这话算说对了,他分哥就该娶一个俗气一点只知道围着老公打转围着锅台擦擦地板的平常女子,象秋儿这样的女人,他绝对消受不起啊。   老齐听得两眼发直,男人嘛,不都是奔女人美丽性感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换了我,天天搂一个如花似玉而又性感的女人,累死了也值。   老齐啊,看不出来啊你,上一次好像也是你说了这话,你想做西门庆啊,西门庆就死在那事上,齐友庆,我们以后就叫你齐门庆算了,老周说完得意地狂笑起来。笑得齐友庆擂起拳头就要打他。   这一场男人们私下地的痞话因最后齐门庆这个外号迅速流传开来,便有了不同的版本,七拐八拐传到秋儿耳朵里就成了齐友庆一直垂涎秋儿的姿色,      4   齐友庆象往常一样,等所有的保管员都走了之后,检查一遍库房,正准备锁了办公室回家,被秋儿堵在门口。齐友庆心咯噔咯噔地跳起来,知道是秋儿听到了那些传言,脸上不大自在,但事已至此,只好默默地打开门让秋儿进去说话,秋儿进去后随手把门反锁了。   秋儿平静地望着齐友庆,你说我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   你真什么也没说?秋儿逼视他。   齐友庆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我就是背后说你什么了,也不过是男人间的笑话,值得着你真来兴师问罪么?你说我说你什么了?   你真要我亲自说吗?秋儿走进一步,就到了齐友庆面前,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气势直扑向齐友庆满头满脸。   齐友庆又是喜欢又是恼怒,屋里燥热起来,满是逼人的气势和充满诱惑的味道,他麻着胆子,语气急促却又夹带结巴,我说了,我是说了只要与你春风一度,死了也值得,可那不都是男人们之间的玩笑话吗,你何必当真,也不知你咋想的,就找我麻烦。齐友庆等着秋儿反应。   秋儿突然泪水盈眶,低下头,双手握面,轻声啜泣起来,齐友庆一时慌了,直待秋儿哭得鼻翼抽动,涕泗满面才想起此时最宜做的事情,最宜说的话,他忙说着对不起,我说放肆了,又慌张地抽出大把卫生纸,递过去,想为她擦拭,却又觉得不太妥当,手就那么伸着,似乎一只机械手被关了电源,向前不能,缩回来也不可能。   秋儿却一味哭泣,鼻涕也出来了,完全忘了狼狈,也不伸手来接纸巾。老齐等了片刻,那只僵住的手似乎通了电,有了活动的能量,向前一探,纸巾先到了秋儿的嘴边,又到达鼻子上,秋儿依旧哭着,并轻轻地喊着‘你们男人坏死了,我家分哥都快死了,还这么欺侮我’,齐友庆呆呆地,要拿第二张纸巾为她擦眼泪时,秋儿却直接扑在齐友庆的怀里,全身剧烈抽搐起来。   在库房重地,闲人免入的仓库办公室里,虽然不用担心人来,齐友庆却比先前更加神色慌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他所有的想象,他不知所措,全身发热,脑袋也似乎沸腾起来,他任由秋儿眼泪鼻涕往他胸脯上涂擦,手上的餐巾纸早已英雄无用武之地,眼前的女人气息逼人,令他万分的不自在,而她那哀怨哭泣,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勾起他怜悯之心,净化着他泛起的种种私欲杂念,他昂然挺着胸脯,稳稳当当地支撑着颤抖的秋儿。自责、尴尬、狂喜交集,世界若是停止运转,时间就此停滞,我齐友庆就一直这么抱着走进永恒吧,他有点想入非非了。   世界不会停转,时间也不会停滞,反而加快了,变得急躁。秋儿柔软丰满的身躯象一团火,气息如兰,顺着所有的接触面钻入他身体里心灵里,秋儿柔软的胸部,抖动的双肩,披散的发梢,还有滚滚而来的湿热挑逗着他,他无法自持,内心挣扎,我是顺势推舟乘人之危还是坐怀不乱?齐友庆这样想着头却低垂了下去,他呼吸急促,急切地问,分哥怎么啦?嘴唇早已触到了秋儿的发梢额头,巧然,秋儿正抬起头,两人的嘴唇顺势碰到了一起,双唇一交接,绿灯大开,信息迅速传遍了肢体的每一个角落,先是四只手,然后两人的身体有若舞蹈演员的默契动作,平移几步,弯腰,倒下,接着便是墙角的沙发发出支支吾吾的响声,伴随着衣服的悉悉索索声,呼吸急促声,暧昧象雾一样水流淌着整个办公室。   齐友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飞来如此艳福。工厂里那么多年轻人象苍蝇一样围着秋儿,却不能得手,而自己只因为一次笑话却唾手而得,秋儿虽然性感,但却似乎冰清玉洁,高高在上,也从来没有过一星半点负面传闻,所有男人的意淫之词都不过出于一种吃不到葡萄的心理。此时,自己却整个儿把葡萄吞下,只要自己愿意,还可以再次品尝,刚才的销魂让他领略到女人的不同意义,他明白了男人们为了那些天生丽质的女人拼死拼活的,他望着有若玉雕般的秋儿,心想自己总算没有白活,好女人就是不一样,以前总有人说,女人无论美丑,遮住脸蛋,熄了灯,床上的感觉无二。这不整个儿瞎话吗?秋儿给自己的感觉胜过自己以前任何一次体验。   从极乐世界中回过神来,齐友庆意犹不尽,犹在梦中,直待秋儿依然挂着泪痕默不作声穿衣时,齐友庆才如梦方醒,他屈膝跪在秋儿面前,爱怜地轻轻地为秋儿披上外套。   秋儿,你不会恨我吧,我,我并不是……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秋儿又无声地落泪,秋儿,你为何如此不开心啊,刚才你说分哥快死了,到底是咋回事啊?难道真象大家猜测的那样?   秋儿依然默不作声,木人一样,泪水象屋檐下的水珠直往下落。   秋儿,你说啊,我齐友庆今天与你欢爱一场,是我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你秋儿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说,我齐友庆若有半点含糊,我齐友庆就是一头不知好歹的老畜生。   唉!,秋儿叹了一口气,却转过话头,你们男人总爱议论我么?   这,这,齐友庆嗫嚅着,半天才红着脸说,美丽的女人总招人议论吧,你长得如此美丽动人,是我们厂第一美人,大家谈起女人来就都拿你开头了,男人嘛,你也知道,说起话来就离不开女人,尤其是身边的漂亮女人,话是直白了点,不过,大家都没有恶意。   你们男人啊,想象中一定把我弄得相当难堪,今天的事,你可能正好验证我是一个荡妇吧   不,不,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这么想,我还担心你恨我,我没有把持住,你不怪我乘人之危,我就万幸了。   谢谢你,我最近很苦闷,分哥真的出了大问题,他在男女之事上力不从心,我们都半年没有做过了,刚才是我自己把持不住,不怪你,内心来讲,我很感谢你,你真棒,给了我干渴已久的满足。   齐友庆听了这话,便有了些英雄气概,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竟然如此伟岸、如此惬意、如此尽兴,与老伴已经快一个月没了男女之事了,而今天仿佛返老还童,回到青年时代。      5   惬意的性爱有如开了罐的蜂蜜,尝了一次,也就想再尝一次,还想第三次。两人少了些初次交接的生疏感,越发轻车熟路。齐友庆再过大半年就满五十五了,来年都要抱孙子了,应该属于休养阶段,本不至于有轰轰烈烈的激情,也早过了迷恋爱情的季节,可秋儿的天资和成熟还有技巧,都让齐友庆深深迷醉,事实上也恰如周主任的奇谈怪论--秋儿是个需求量很大的女人,但秋儿对男人并非一味求索,而是不急不躁,善于导引,也许老齐本身有着丰富的潜质,犹如一口油田,本身有着丰富的储藏,只因设备陈旧,开采不得法,而行将毁弃,秋儿正好掌握了先进的开采工艺运用先进的折本,恰到好处地开凿出个一新口,于是激情奔涌而出,油田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于是,他并没呈现某种亏空透支的现象,反而精神饱满,如狼似虎,两人琴瑟和谐,相得益彰。   分哥依然病情不见好转,不得已住进了医院,分哥的病出在肾脏方面,病情恶化,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分哥住院的这段日子,齐友庆宽阔的胸膛成了秋儿疲惫的身心休憩之地,秋儿也竭尽所能取悦着齐友庆,齐友庆精神焕发,感觉人生才刚刚开始,因为有了肌肤之亲,齐友庆爱屋及乌,借着同事关系经常上医院看望分哥,分哥很是感激老齐,还拜托齐友庆多多照顾秋儿,譬如搬运煤气罐啊,买米啊之类的活。齐哥,我家秋儿啊打娘胎里下来就没做过粗活,如今还要照顾我,太可怜了,你帮帮她,我感激不尽。齐友庆连忙点头,心中却不免愧疚,再次抱着秋儿寻欢作乐时心中便有些不安,可秋儿仿若冬天里的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烧得他热乎乎地实在舍不得离开。秋儿,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啊,分哥这么信任我,我却与你暧昧不明。   分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秋儿轻轻告诉他,还说分哥自从患病后,在这事上就力不从心,常劝她找一个相好。分哥心痛我,不愿我承受活寡的煎熬,可我也不能轻易背叛他啊,那对他来说很残酷,再说,我们都怕所遇非人,我又不是没了性爱就活不了的女人,起码的廉耻我还有,我不单要一个能做爱的男人,我更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和宽阔的胸怀。秋儿说着小鸟依人般蜷缩在齐友庆的怀里,继续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只是我的情人,而是我们夫妻俩的情人,同时又是我们的父亲。没你,我真不知怎么支撑这个行将破碎的家庭。你这么帮我们,分哥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齐哥,做男人的做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很猥琐无能啊?齐友庆想说换了我除非我死了我才眼不见为净,但他想了想,却说,你们感情这么好,我想分哥是出于无奈也是对你的过分关爱吧。秋儿柔情似水吻着齐友庆的宽大胸脯,齐哥能这么理解分哥,分哥也会好受些,其实分哥也不是出于无奈,也并非没有一丝嫉妒,他是爱我,真正地爱我,我们的爱已经超脱了俗世的道德观念。秋儿沉默一会,又说,分哥啊真的很苦,他这么痛我爱我,我却心猿意马,不能自禁,我是不是真像你们男人说的天生是个淫妇啊。齐友庆说,不,淫妇都不过是我们男人强加在你们女人头上的,我们男人才淫荡,所以才说你们女人淫荡,你们女人是弱者,弱者难道只能博取同情么?难道不该去博取自己需要的支撑和慰藉么。分哥虽然病倒在医院,只是肉体上的煎熬,而你却承受着身心双重的煎熬。   我这点算什么啊,我巴不得替他生病呢?我觉得分哥其实真够伟大的,一切为我想,男人啊就这点令我们女人喜欢,什么事都先顶着,我们女人只须跟在后面。   齐哥,我真不想分哥就这么死了,要是分哥如果有一天真走了,我该怎么办啊,你还能这么痛我爱我么?   我能。齐友庆爱怜地把秋儿搂紧,用他坚硬的胡须扎秋儿。齐友庆的胡须很漂亮,有时候秋儿爱摸弄他的胡须,齐友庆就用胡须扎她,秋儿这时候就不由想起自己的父亲来。   可你有老婆有家庭啊。即使分哥不介意,可要是你的老婆孩子知道了,该怎样看我们啊,还有别人不知会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   我是我,她们是她们,你别想那么多。   庆哥,你真的很喜欢我么?   是的,我喜欢你,如果说硬要我说喜欢到何种程度,我只能说,自从与你好上之后,我才觉得我以前的人生了无意义。   分哥要做手术,要立刻去大医院做手术,他要换肾,不然他会死了,他真的会死了,我好怕,我好怕失去他,庆哥,我不能没有他,要是没有他,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秋儿说完,噗通一声跪在齐友庆面前,庆哥,你救救他吧,你可以救他。   我救他?   是!庆哥,你救他,你救了他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会更加敬爱你的,分哥也会感激涕零,只要分哥治好了病,我们三人会永远和平相处,永远相爱。   要多少钱啊,可你知道我儿子刚娶了媳妇,我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   不,庆哥,我不会要你一分钱,难道我是爱你的钱才跟你好的么?做手术的钱我还是有,单位也不会见死不救,多少可以报销一些。我只需你只为分哥献出一颗肾,他就可以活下来,他太年轻了,庆哥,我真的不想他这么年轻就死了,他有了肾就可以多活几年,也算不太遗憾啊。   啊的一声!齐友庆陷入沉思中。   庆哥,你不是说爱我么?你少了一颗肾,对你的身体毫无影响,庆哥,我爱你,也爱分哥,他不计较我们的关系,我以后就是你永远的女儿永远的情人,你难道就不能救救他么,我求求你。   秋儿泪流满面,声音嘶哑,楚楚可怜,显得格外娇柔,齐友庆看着秋儿,感觉心在沸腾,最后一点疙瘩全都化开了,他似乎感到有一种幸福穿过心田,又有一股英雄气概油然而生,齐友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还指望什么呢?   好,秋儿,你起来,亲爱的秋儿,我答应你。我爱你!只要我活着时能爱你,你要我死了也甘心,何况一颗小小的肾脏呢?   庆哥,我爱你,你不但是我的爱人,也是分哥的爱人,还是我们的恩人。秋儿扑在齐友庆身上,热烈深情地吻着老齐。   老齐意气风发,全身却酥软发麻,一把抱着秋儿,两人又一次疯狂地倒在床上。      6   齐友庆答应献肾时也曾有过犹豫,但那绝对是片刻之间的犹豫,估计比某些社会英雄舍己救人的犹豫还要短暂。因为他没有社会英雄那种生命危险,也不用计较得失以及救与不救的内心道德衡量。这片刻间的犹豫其实也算不得犹豫,即使他想也不想就能答应秋儿,他也要争取缓和的时间来表达他对秋儿深深的爱,他不想让这种爱成为一种补偿,而是爱屋及乌,他爱秋儿所以才愿意帮分哥。   齐友庆献肾的事,他的老婆儿女都蒙在鼓里,她们只隐约听说齐友庆与秋儿走得很近很近。这时候,不但齐友庆的老婆没有想到,就是传播消息的人也没有想到也不相信齐友庆和秋儿已经突破了男女最后的防线。她们甚至嘲笑齐友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真有点把老齐瞧扁了,(作为笔者写到这里都有点愤愤不平)。好在也有人这样为齐友庆形象增光:老齐怎么啦,身体棒,人老实,还有点幽默感,年纪是大了点,但也不至于老到老牛拉破车的程度啊,说不定对有恋父情节的女人来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盛宴。说这话的想也不用去想是那些自认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他们曾在秋儿面前吃了闭门羹,他们在心里实在不愿相信自己会败在齐友庆这样一个角色面前。   齐友庆,你心肠再好,三天两头往人家家里跑,寡妇门前是非多,秋儿虽说不是寡妇,可人家老公住院,你也要注意影响啊,你黏住人家老婆,算哪回事啊!老婆年龄与齐友庆差不多,却显得老,很有大姐风范,苦口婆心奉劝他,偶尔也想吹一吹枕头风,可是老齐自从在秋儿身上找到少年郎的感觉后,却再也没有给老婆吹枕头风的机会,大部分时间待在医院里和办公室里,家连旅馆都算不上了。   我就黏她又碍着谁了?人家有困难,我帮帮她,你们吃了不消化,背后指指点点些什么呢?人家说,你难道也跟着起哄?   齐友庆初次还能呵斥住老婆,可经常日不归户、夜不归宿,老婆也就狐疑,等再一次流言飞语传到他老婆耳朵时,又不免在他面前絮絮叨叨,   手术也是秘密地进行的,老齐没敢回家,只托人对家里人说他要出一趟远门,就同着秋儿分哥一起到了上海做手术,直到手术完全成功以爆炸的方式传遍工厂时,齐友庆的家里人才知道,当时他老婆就骂一声,天杀的,中了人家的美人计,甘愿给人家当了零件,好端端一个肾啊,要卖了话也至少值它十来万,他就这么轻易被那妖精骗了,她越想越来气,恨不得立马赶往上海兴师问罪。   手术相当成功,分哥恢复得很快,少了一个肾,老齐并不觉得不适,住院期间,秋儿不辞劳苦,她同时照顾着两个大男人,体贴入微,她的欢快,她的气息都使两个男人感到一种幸福和希望。   出院后,老齐麻着胆子回了一趟家,老婆见了他,门也不让进,立在门口,你还有脸回来,滚!给我滚,说完把他的所有衣服扔了出来,儿子也大声呵斥,老不死的老不要脸的,这个家有你没我们,有我们就没你,你以后再来,我打折你的腿,你与那一对狗男女一起生活吧,你们都是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7   齐友庆就这样被撵出了家门。开始只好住在办公室里,过了几天,秋儿为齐友庆在离工厂很远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   搬进去的那天,分哥也去了,吃完饭,分哥先回去了,秋儿为齐友庆拾掇房间,又为他铺好被褥,两人坐下来时,齐友庆不免有些凄然。   庆哥!让你受累了。   我愿意!与你无关。   秋儿就柔情地搂着齐友庆,齐友庆就突然孩子似地哭起来。   秋儿竭尽全力用身体去安慰他,两人默默地做着,可是这一次当秋儿高潮来临时,齐友庆却有点力不从心,颓然地从她身上滑落下来。   休息一会吧。秋儿说   他有些羞愧,感觉自己腰肢以下似乎虚脱了,是了,少了一个肾脏,也许有些影响吧,他想着,看着秋儿,问,分哥换肾后行了么?   什么行了,秋儿一时有些费解,等明白过来,脸色绯红,侧过脸,医生说了尽量不可操之过急,刚说出口,她更加不好意思了,把头全埋在齐友庆怀里,你坏死了。   齐友庆咽了一口翻腾出来的胃酸,我是诚心问你,我的肾到了分哥身上应该要发挥作用了啊,他若能用它来爱你,不跟我爱你一样么?   嗯,我们试过了,我怕累着他,没敢尽兴,不说了,你坏死了,人家多不好意思的。平时床风泼辣的秋儿仿若少女,双手揉搓着齐友庆,原来庆哥也这样坏。   她翻身压住友庆,无奈,友庆拼足了劲,也始终没能如愿。他不禁暗暗叹息,原来人家说的不错,少一个肾少一半功夫啊。      8   分哥的身体一天天恢复,生命已经没有大碍,那个从齐友庆身上移植过来的肾运转良好,而且功能全面,有时候秋儿会喜形于色告诉齐友庆,他也能象你这样爱我了,与你一样生龙活虎。秋儿这样说的时候,往往是齐友庆生龙活虎干活的时候,但此时,他更多的是无奈和苦笑,他仿佛看见自己被割裂出去的那一个肾象一台良好的机器不停地为分哥输送欢乐的源泉,不,是从自己身上输送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而自己却逐渐萎靡不振,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一种嫉妒。他能细微地区别每一次与秋儿在一起时间的长短和内在质量,他越是想做得好一点,也就越力不从心,起初,秋儿还不厌其烦地配合他,给他一心理安慰,以使他恢复到摘肾前的状态,但是随着时间一长,秋儿会说齐哥,下次吧!不行就算了,别蛮来,这事可不能急切的。齐哥,身体为重,你歇歇吧,我过几天来陪你。说是这么说,秋儿却来得越来越少了,每次的间断时间也越来越长。齐友庆也不敢太放在心上,他想以长时间的积蓄和等待来振作自己的雄风,可惜雄风不再,他再也无法无法在秋儿脸上看到满足的笑容。到后来,秋儿甚至有些麻木地看着他动作,使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滑稽表演。这时候他心里就在默默念叨,同样是一个肾,你就如此软弱,那一个肾呢?我的那个肾却越来越生龙活虎呢?   齐哥担心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当又一次磨磨蹭蹭在秋儿身上失败之后,他感到自己一是日薄西山,秋儿一言不发从他无能为力的身子下翻身站起,迅速穿好衣服。她缓缓地说,语气一场柔和,却冷若冰霜。齐大哥,分哥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马上要回单位上班了,现在外面还流言不断的,我们本可以无所谓的,可是这不单是咱们三人之间就能顶住的,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了,我和分哥都非常感激你,我,我以后不会来了,齐哥,你也别来找我们。   齐哥感觉割肾的那个创疤突然发痛,全身绵软无力,他望着全身洋溢着青春活力充满肉欲的秋儿,刚刚还在自己身子底下蠕动过,如今突然陌生起来,他想征服却无力征服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相当遥远,就好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肉体和心灵的交流,随着门哐当的关闭,空气中残存的她肉体芳香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真想自己成为她身上的一部分,要么吞没她,要么她吞没我,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望着秋儿的背影,叹息一声,终于绝望地喊叫,我的那只肾啊!   但秋儿已经听不见了,她早已走出了门外。 7、猝死何尝不是贫病者的安乐 从故乡出来二十年了,每次回老家总见到一些新的面孔。那些晚辈后生娃象春笋一样爬节成长,有叫我叔叔的,也有叫我爷爷的了。看他们鲜蹦活跳稚气洋溢,虽然自己才近不惑之年,也仿佛有些苍老了。 同样地,见到一些熟识的老面孔愈发苍老,似乎不堪承受时间的再次沧桑,目光搜寻中也有一些记忆中的面孔杳无踪影,永远消失了。试探性问候之下,才知不少的长辈甚或平辈已经卸下生活的沉重,驾鹤仙归了。感叹之余只能凭着以前某个记忆在心中成像。这些长辈们真的完成了繁衍生息的任务?完成了人类延续的过程?无影无息消失在现实中了? 唉!定叔还蛮年轻啊!怎么就走了呢? 是啊,吃过早饭还好好的,家里的谷子有些潮,要扛到晒谷场上晒晒,突然就倒地不省人事。 那德叔呢? 德叔还健壮,那天兴致好,拿了鱼罾要去明叔池塘扳鱼吃,明叔说你自己去,结果德叔刚一下罾就栽下去了,连人带罾和泥搅水,一声哼都没有。好在有很多人在场,不然明叔可就麻烦了。 那金伯呢? 金伯么,那天在打字牌,突然说有点不舒服,站起来要回家找感冒药吃,刚到家就倒下了。 唉!都是猝死啊!辛苦了一辈子,说去就去了,没享受过一天的清福,也来不及向子女告别。我叹息一声。无一例外,村里青壮辈大都外出谋生,留在家中的是恰好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这样去了才好,没有一点痛苦,又不用吃药住院花钱,也免得后人服伺打点,久病床前无孝子,若弄一个要死不断气的病儿,给崽女添麻烦,自己也活受罪。要换了我也这样不知不觉走了多干净。开通的族叔伯们却这样议论。 如此说来,猝死竟然是他们的安乐了。 话虽如此说,我想这些叔伯们内心深处肯定不愿那么撒手人寰,他们无非打着节俭的算盘,他们绝大多数一辈子也没有进过医院的大门,平时轻微的病痛都是硬撑过去。至于象城里人那样定期体检的更是闻所未闻。他们小病小痛从来不当回事,大病大痛也硬撑到底,乡下人常说自己命贱,才不贵气无病呻吟老往医院钻。其实人天性贪生怕死,趋福避祸,求欢乐除痛苦的,假若有钱假世上公平,他们何尝不想得到足够好的医疗?何尝不希望子女守候身旁嘘寒问暖端茶喂食? 虽说这些年提倡社会和谐,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可这些老人与过去比较,肩上的重担并未减轻。以前吧,日子紧巴巴的,儿孙满堂,吃穿发愁,如今吃穿问题逐渐解决,不用再愁了的,愁的生活素质愁的是子女教育,愁的天灾人祸愁的是以备急用。幼的要照管,少的要念书,地里生不出金子,再好的作物再活的经济,再好的政策也也倒腾不出钞票来,青壮的只能常年在外打工,于是十家九空空,只有老人当留守。然没钱是也说含饴弄孙实际上成了一种生活的苛负,虽然父母在不远游这个古训随着时代的前进失去了合理生存的空间,但青壮远游留下伦理真空却拿什么来填补?也许父母辈所承受的各种风暴各种灾难各种变革是五千年来是历史上所从来不曾有过的。旧的传统逐渐消失,新的道德却始终不能建立,或始终瞒天过海自欺欺人挂羊头卖狗肉,名实难副,他们何尝真正享受过清福享受过太平带来的幸福?我想没有,至少是没有真正享受过,也许象吸食大麻一样从某种空洞的口号和狂放的呼喊声中陶醉过片刻,之后醒来才发觉历史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无可奈何花又落,似曾相识燕归来。 也许传统的自然的伦理慢慢消退,或许某一天社会真正进步,我们这个传统中走出来的农业大国普遍富裕之后,建设新农村在不久的将来不再是一句口号,成为了现实,个体不再承担对个体的传统责任和义务,社会的功能替代家庭替代个人的功能,老有所养,老有所归,也不再苛求子女象传统那样尽责尽孝,青壮儿女们只消继续远游或尽力去创造财富,只消对整体社会上的老人共同地恪守孝道,承担责任和义务。 但目前猝死又何尝不是贫病者一种安乐。 8、晨色朦胧 (理智与惘然系列001)   寂静了一夜的山乡小镇在时间无所不及的穿梭下,又往复着白日纷繁而几近闲逸的喧闹。  朦胧的晨光中,飘摇的轻雾融合了农户的炊烟,又无声无息迂缓舒散开来。 一轮红日旁依东山浮掠上升,越入山颠,跨进云端。金光闪烁撕破轻烟细雾,洒向树林、草丛、田野、池塘、房屋,一切便光亮欣然。 时间迈着温和的步伐,发出无隔无隙的吆喝,催促着一切的生命,也剥蚀着一切非生命。就人类思维而言,天下万物已是无处可逃,一切都被穿梭而过。 如万马奔腾,如春蚕噬桑;如浊浪排空,如平湖秋月;如暴风骤雨,如细风拂柳;身感同心受异,境遇迁移,一日一时分秒间不可同语。傲然自称万物之灵的人啊以此自我鞭策,粉饰了对岁月沧桑之无可奈何,更不愿承认备受驱役的事实,当然真正的更多的奴役并非来自时间,而来自于人类本身。 新的一天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早已开始了。 禽畜躁动不安,鸣叫此起彼伏,打破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夜或凌晨残留的沉寂。一夜的懈怠和修养使一切劳累疲惫化为欲望的企慕,原始的生存欲望填补了所有的空白,彰示着一切都将蠢蠢欲动。 霞光下摇曳着勤劳却永远不会致富者的身影。他们只是机械般重复着千百年来农业社会一成不变的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弓身如弦汗泪化甘泉,浇灌着希望的田野。 只有恬静淡泊的人似乎充耳不闻,不加理会。他们一心圣贤,悠然自得。或风花雪月低吟浅唱,或高谈阔论感慨万端,或独善其身把酒青天。 而充满雄心壮志梦想飞黄腾达自信十足坚韧强傲的人应声而起,应运而生。 他们坚强勇毅地制造着成功。他们出人头地,振臂高呼,一唱百应。他们大手一挥,山摇地动。他们的名声响彻全球,他们的影响经久深远,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无论你是否意愿,人人注定纳入潮流,没身其中。 若非如此,一生也将默默无闻任人宰割,生活了无生气。 一切苦心经营的事业和战斗岂能白费? 成功得志后的权势地位荣耀富贵怎可慢慢消弭于无形? 不!只有那些意志薄弱不求上进,只知劳力不能努心,平庸无能一事无成的人才会甘于平淡满足现状;任岁月蹂躏,淹没于混沌苍茫的尘土之中,而光明和希望也总会如遥远的星辰在他们眼前闪烁不停。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人类的欲望总是在无穷尽的升延/登天的轨迹早已由威霸全球的强权构设/更吸引穷兵黩武舍身自保的国家相超越/疯狂的速率成倍地创造/恶欲的天空百草丛生万花竞艳/时代的步伐愈加快捷/物事人非转眼间/心灵的黑洞吞噬着良知/麻木的神经染上顽固的毒素/人类的足迹越发密集/彼此的桥梁细如发丝/野蛮的争斗践踏接踵而至 国际大都、区域小城掠入山村田野,侵淫高山深林。 乡镇小民、山野村夫千百万亿颗心激荡跳跃。他们抱着比早年更赤骨更狂热的情绪,满怀对未来的憧憬涌进日益喧嚣噪乱的经济大潮中,涌进与他们同样骚动不已喘息颤抖的城市里。 时间之箭就这样导引着那火热兴奋的颅体,义无反顾地演变着新时代新城都新遍章。 存在就是历史, 可能就会现实, 机会就在眼前。 9、(理智与枉然系列002) 1、命运之车   在这样一个孕育着一切生机和变化的美妙早晨里,从永昌镇开往祁峰县城的客车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乘客。   这是一辆已是风炬残年、门窗破烂、玻璃无存的客车,看上去同停发站点旁边摆卖水果的烂铁棚非常相称。锈迹斑驳,隔三差五翻刷在表面上碰撞破烂处鲜艳的新油漆似乎铿锵有词:我正在不停的修补涂抹、与日俱进,一切皆会慢慢好起来,我将以我伟大的胸怀带领你们奔向前方,奔向幸福的彼岸。   客车里面更是破败不堪,但却被主人用粗野的钢管铁棍牢固地焊接,暂时还不至于散架。如果说外表还差强人意,里面却别无选择,只能勉强容身了。所有的座椅无一例外粗陋残缺。红色的人造革皮面早已斑驳陆离千孔百疮,颜色极象搁久了的猪肝。皮革里面松弛的弹簧和破絮般的海绵尽皆突露、污秽不堪,仿佛一个任性妄为的男孩玩腻后丢弃在垃圾厢里的布娃娃。那油污发亮的靠肩处更散发着陈年老酱的酸臭味。坐在椅上摇摇晃晃松松垮垮不但身板弯曲,心情也特别压抑,感觉生命也悬乎乎的。尽管如此,后面好些干练整洁的新车也只能无可奈何默默等待。一切得按程序行事,倘若你有的是时间,又足够耐心的话,乘坐新车可以舒服很多,但大好的早晨就一去不返啦! 是呀,赶时间要紧,时间就是生命就是金钱,但时间也最无情,他总是将一切人-无论高下尊卑-从母亲的子宫送入大地的子宫。无论过程如何,这破车儿终究也会将你送到目的之地吧。    2、基层干部和他的百姓   车厢里陆续上来乘客。乘客当中有一两个言谈得意而老练的商贩,有性情天真而懵懂的学子,带着小孩下乡探亲返城的小三口,还有一伙年青狂放的流子。其余大多是些外出打工或走亲进城的农夫农妇,也就是歌唱中的‘农奴翻身当家做主人’之流。文雅一点说是历史的创造者,国家的主人翁了。创造历史一点不假,最具人性化的农业社会孕育了我们的先进工业文明,不管你统治还是他执政,打来杀去的,都离不开他们供养哺育,得靠他们延续五千年的封建历史。但对他们而言史册上少有前辈,鲜有后生。主人之称实属浪得虚名。国家大事于他们如一件极时髦的时装,不说穿,连摸都摸不着,顶多只能从电视里面一窥光彩亮丽的表演。他们头脑简单,营养不良,要求极低,只想着温饱生存只关心儿女和命运,对国家完全没有更多的贡益和密切的联系,于当今工业文明来说更成为国家的累赘。   书写历史流芳史册还得靠伟大的光荣正确的领袖和精英人士。俱在也,数风流人物,漫看当朝。那些领导群体和精英阶层书写着一个又一个神话,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无神之神。   眼下就有一个穿着齐整,满面春光手持公文包像模像样的人大阔步上了车。一举一动都显弄着不凡的气派,极受一些乡民恭敬,连带两随从也备受殷勤。   “江镇长,来,请这边坐。我帮你擦干静。今天怎么上这车来了。”   “快莫说啦,好车给领导,差车又坏了!谢谢!”江镇长吹了一下灰尘,用手拍散坐过的余热后落下屁股。   “来,抽烟!可没有你的高级哦!你们当领导的怕是要抽大中华芙蓉王吧!”   “哦!精白沙,不错的啦!什么芙蓉王大中华,早几年有吗?我以前还抽硬盒白沙呢!”   江镇长接烟在手,那人又连忙殷勤奉火。   这个人还挺不错,到底见过世面,懂交情,一点也不象农民。去年为砌房占用耕地的事找过我,帮了他一点小忙。听说在外面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出手倒是蛮大方,送我的一条芙蓉王,我也舍不得抽,送给八王爷了。   大家陶醉于小贩贡奉的烟雾缭绕之中。等待着零零散散从各乡各村赶来的乘客。   每上来一个乘客,无一例外和熟人彼此打着招呼,置放行李货物,眼睛搜寻着方便舒适的座位,然后耐心坐下来,相互抢着派发香烟,吞吐着烟雾和问候。车厢里越发热闹,越发燥热,空气中充斥着汗酸味烟草味以及农民鸡鸭的腥臭味。车不满载,车主是绝对不会发车的。   这些乡下农民小贩学生流子叽叽呱呱嘟嘟嚷嚷,为着至少有一段同行的路而麇集一起。他们兴奋地高谈阔论。竭力表现出自己不同于他人的见解。他们为自己在经济大潮中走南撞北而自豪。他们说着幼稚的大话顾左脾右,希望他人投来企羡的神色。自然鲜有反驳者。于是他们更起劲了。大到天南地北东海西江荒诞不经世界末日中外时局绝密内幕,小到滑言谑语粗话鄙词淫腔浪调朱长李短邓富赵穷,真是无所不及。   有那么几个西服革履油光滑面的年轻哥儿看起来还算讲究,但服饰质地太次做工粗糙,又因身材瘦小而形态狂放不羁唾沫飞扬,整个人就显得粗俗滑稽,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厌倦农村生活的年轻人。他们有意无意之间总注视着才上车不久坐在车门旁边的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在他们目光触摸之下却将头甩向窗外,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他们兴味索然,说话失去了先前的狂热劲儿。他们吞咽着情欲的唾液,喑声嘀咕﹕我的妈哟!多么细嫩鲜亮的妞儿!真是人间绝色,水嘟嘟的天鹅肉了,我要是‘抱一抱,抱得妹妹笑弯了腰’立马变成癞哈蟆我也心甘了。若娶做老婆,那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想都不要想了。 3 小说的女主角就这样出场了     这略显高傲的小姑娘出奇的漂亮。   我们在包装发达的今天从各种媒体上见识过不少美女,有时在豪华的街区也会看见浓装艳抹某个地方弄大某处着些颜色的性感肉体。我们都知道那种经过专门修饰迎合时代的肉欲之美。可没有整过容、没有拼装、不加修饰、不夸大、不缩小、不卖弄、不做作、清新自然的天生丽人就在你身边,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多。我们惊讶着这种美,却无法用当今的赞词来形容。她是那么生气勃勃而极具灵韵。   啧!啧!漂亮!真是漂亮!太漂亮了!漂亮得让男人喘不过气来。   她神情忧郁而冷傲,仿佛一浪迹民间的公主,只是那艳俗劣质的服饰暴露出美貌也掩盖不了的根底。她注定是一个农家女孩。即使这样,几个一向放浪的流子也怯于这种美,自惭形秽,不敢当面调笑。只能内心骚动不已若有所失,互相趣笑戏语,彼此用艳羡倾慕之情探听她的出身来历。   谁家生下如此的美人?   “连我们永昌的美女都不知道,你们也白混了。”   江镇长露出欣欣然洞晓一切的神情。   “哼!她如今可是有主的了。八王爷亲自为弟弟向她父母提过亲了。你们干想想而已。”   “啊!……哦!……哎!……唉!”   王八蛋!王鸡巴王鸡头!小流子们顿觉无趣噤口失声。 4 关于小镇的顺口溜     王八蛋的权、王霸天的势、黄金柜的钞票、王寡妇的大奶子。永昌‘王死绝’(王四绝)。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更是无人不惧。如今刚兴起的新绝王鸡巴更是恣意汪洋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头一绝,王八蛋的权。王八蛋本名谭八方,永昌镇委书记镇长祁峰县副县长。圈内人尊称八王爷。一些刁民却倒其名谐音为王八蛋。他原来是隔壁镇王家湾人,从小过继在百岁门谭家。谭家解放前期曾救过一个革命战士。后来革命战士成了大人物,至今全国各地重要工程都有大人物的题词。   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是与谭家有关系的亲朋戚友都受到报答,谭八方顺理成章得到更多的培养和关照,参加了革命队伍,安排工作、当干部,步步高升,从不学无术到革命干部完成了质的转变。虽说不上叱咤风云,然而在永昌却威风得很,从来说一不二,改革放开之后更是如鱼得水,上下其手,把永昌营建成一个铁桶般的独立王国,真是江山一片红啊!如今已升为县长,马上要到县里主持工作了。   第二绝,王霸天的势。王霸天本名王宁,是谭八方老王家大哥的儿子。起先他是一个小泥工,靠给人砌房糊墙过日子,随着八王爷的事业兴旺进入永昌。开始承包工程,办建筑公司。镇委大楼、邮电所、永昌商埸、中心小学、祁永公路,哇噻,工程一个接一个,钞票赚了一把又一把,场面越搞越大,派头越弄越足。业务也伸到县上市里了。身边常年跟着一帮拜把子兄弟,个个能打能杀,动不动就把不听话的民工呀小包头材料老板打得头破血流或者缺胳膊少腿。不用说永昌了,如今就是整个红城地区都赫赫有名。不但手下民工服服帖帖,就连竞争对手合作伙伴都小心应付不敢得罪。至于缺民工千儿八百的什么鸟工资,赖欠某货主三五万货款什么的,耐心等着吧!别罗里巴嗦。否则,哼!人财两空的事就不好说了。   第三绝,黄金柜的钞票。黄金柜本名王金贵,祖辈穷得要命,到了他父辈希望儿子金贵无边。果然,人虽不学无术却天生油精滑溜、乖巧透顶,由堂叔八王爷安排在镇信用合作社工作。三下两下就当上了主任,掌管着永昌的财经大权。人称财神爷,外号黄金柜,交接往来的都是有头有面的大小老板。又天性好赌,是远近有名的赌王,不知是技术高还是别人让着他,从来就没有输过。曾有一个晚上赢了好几万,赢家自然高兴,没输的却愁眉苦脸,而输家反而开心不已,输钱最多的汪老板得到了本该用于镇里农村建设的扶贫贷款,正好喜气洋洋到深圳大炒地皮大搞房地产去了。   第四绝,王寡妇的大奶子。王寡妇,不知何方人,人们对她深刻的认识是那一对挺拔浑圆丰硕欲出的乳房。那真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欲念非非,巴不得是个婴儿仆在她怀里衔住那超级馒头,啜吸那令男人骚动兴奋的生命原汁。人们传说王寡妇来自贵州,因为有些姿色被八王爷看中,许配给自己的一个白痴兄弟以便传宗接代,果然天从人愿,八个月后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八王爷大为高兴,视同己出,照顾非凡。不久白痴就死了,八王爷就将她们母子接到镇上帮她们开了一家旅馆。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惊羡王寡妇的美艳,这无形中增加了旅馆的客源。面对一些求欢者或求婚者,她一概拒绝,摸一摸倒无所谓,动真格的可不行。男人们越发骚动不已,纠缠不去,但怯于八王爷的威风也不敢过于放肆。王寡妇心生妙计,从老家招揽几个年轻的女子来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生意更是红火得不得了。不久小旅馆也买下来被改建成六层的小宾馆,她的名气越发响亮,特别是那对超级大波更是闻名遐迩。这样一来,竟带动了永昌的娱乐业超前发展,一些旅社、发廓、饭店、卡啦ok、录像厅纷纷仿效,贵州妹子来了,桃江妹、益阳妹来了,四川小姐赶来了,哇操!真是一派繁荣娼盛。   一个打死了人流落在此帮王霸天打点工地的哥们从中看到了无限商机,怂拥王霸天出面管理,王霸天急于在红城扩展势力,便交与弟弟王静。王静在大哥的支持下,又得到能打能杀的哥们支持,并团结了派出所长的侄儿,于是一举统管了所有的娱乐业以及小姐的中介业务,从中收取保护、管理、中介费。王静因此成了名义上的老大 ,势力在永昌几乎与王霸天并驾齐驱。   王家威霸一方,权势通达上下,钱财如山,在永昌堪称人人倾羡仰慕的时代新贵、富豪、大家族。    4 、乘客们终于兴奋起来   王静TAD小子人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从来就是女孩子追逐的对象。身边的女人更是不可计数。这么漂亮的妞儿也只有他能搞上手了。活脱脱香港版英雄美女啊!老子几时混到他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上大哥大,哇操!美女任我挑,哇操,可惜老子命不好!没有靠山,东游西荡一事无成,还又知道这次到云南能否顺利返回。干完这次就收手随便做点生意算了。上次奶奶的好悬哟,抓住同伙脱光了又是翻喉咙又是捅屁眼,我却傻乎乎地在火车上等,要是他万一受不了露出破绽报出货在我身上,那一切就完了,五千克,肯定要吃‘花生米’了。想我李颂满才貌长相差不到那里,却偏偏样样不如人。人家春风得意,老子还在四处漂泊打流。就是打流吧,也要做大哥大啊!可如今还是马仔一个。   “狗日的,王老二越来越威风嚣张,我们这些散兵游勇看来不行了。”   “是呀!颂满哥,我们不是路呀,倒不如给人看看场子来得安稳,又有财又有色”   “唉!回来再说吧!”   听到流子们小声嘀咕叹气,看到流子们失望的神情,我们的江副镇长也有同感。   王静这小子xxx实在艳福不浅,外面都叫他王鸡头和王鸡巴来着。王鸡头是他的头衔,王鸡巴是他的特长。这小子老是吹自己能连搞几个女人而精力旺盛。炫耀自己的家伙特长什么的。上次说什么非要送一个妞给我开处,疯狂得不知天高地厚。我可不敢太接近他,这小子口无遮拦,他是一介平民不怕上纲上线。我还盼前程,多少得注意点影响。这么好的姑娘跟上他算是浪费糟蹋。想一想都令人作呕!真是女大十八变,去年见她还没有这么丰满成熟,如今却让人心里发痒,唉!我是没这份艳福了,有心无力。美人需要权势钱财去包装,我能有什么呢?官儿尚小,地方又穷,大钱捞不到。当初燕子也很漂亮呀,为了前途还不是同她分了手。雀斑伊人反为我铺就了仕途的根基,对我温柔不过百依百顺。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再说老婆越丑越安全,戴绿帽子的机会越少,家庭生话相对安稳。老姿漂亮那就很难说啦。要搞一个漂亮女人何其容易!而守住一个漂亮女人却太难太难了。   “这不是慧妹子么?”   江镇长纡尊降贵向美女打招咐。   “今天上哪儿去呀?”   “江镇长!”   慧妹子不大情愿地转过头来,眼光掠过他的面孔。噢!这就是那个坐飞机的干部了,好一副得意洋洋的形态,肥胖臃肿挤走了本应该有的青春气息,却似乎多了几分派头和做作的沉稳。笑容里满含色咪咪的意味。呕!自高自大,不可一世。   “大老爷怎么坐起老爷车来了。”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句话有三重意思,自己也觉好笑,却忍住了没笑出来。在红城地域,老爷是对跛子的代称。老爷又有古代老爷摆资格摆架子的引申含意,说某某是老爷有不耐烦的意思,而老爷车则是破烂车的代称。好在老爷前冠上大字,不太令人产生歧意。   “我就不能坐这样的车么?谁叫你们这镇上这么穷呢!只有那么几台车,桑塔啦纳八王爷坐广州去了,吉普车被刘镇长开牛山沟打野鸡去了,余下的破车才真是老爷车呢!简直不是人坐的,还不如坐客车舒服。”   江镇长见美人谈笑风生,来了兴致,感慨万端变得健谈起来。   “不过啦!邓老板,你这车也该换新的了,都这样了还拉客。要不也得好好修理修理吧!”   “买新车,我这破车本钱都还没赚回来呢,养路费管理费多得像牛毛,再说你看这路烂得像个老麻B,三天两天要修车,就是买辆新车也熬不上半年变成旧车。”   司机大发牢骚。   “你这个镇长大人也为我们地方做点好事看,从上面搞点钱来修修这路,不要总想搞我们老百姓的钱呀,只进不出。路修好了,我买豪华空调长期免费请你坐。”   “ 你同我讲有屁用,我这小芝麻官管屁用。你去问江泽民李鹏吧,国家哪有钱来管这小路。”   国家有的是大项目亟待建设,不过跟你说你也不懂。江镇长心里想。我才不同你说这些,这类乡下人屁都不懂,偏偏总是爱谈论些国家大事,一说下去便纠缠不清。我得赶快转话题。   司机还在开着你和江泽民不是一家人么,都姓江呀!车上所有人都哄笑起来。江镇长不再答茬,调脸对着慧儿。   “慧妹子,有些日子不见你老爸了,早几个礼拜常德学习团怎不见他呢?”   “患上流感了,一个礼拜才好呢!”   “真是太遗憾了,这次镇里组团常德湘西学习取经,人家那里比我们好多了。”   近学常德远学张家港。江镇长回味不已。   “特别是那里的山水风景。武陵源!就是你们中学课本上陶渊明写的,真是世外桃源,美不胜收,尤其是张家界,令人绝倒。山呀!水呀!云雾、悬崖、岩洞疑是仙境,乐不思返。西游记好多外景就是在那里拍摄的。早些年还名不见经传,只因一个记者发现她的美,一宣扬,惹得全世界的人都跑去看。唉!人生能有几回乐!”   “说句笑话,你爸爸病得有点不是时候,若迟上几天上张家界走一趟,散一散心绝对不会得病。不过,机会还是有的,等下半年,第二批学习组再参加吧!即使不去也会有同等的补差费。”   “我爸不会去了,他不当村长了。李丕接替他了。”   “怎么好好的不干了,还不到换届选举呀!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呢?”江镇长很诧异。同八王爷攀上亲只会得势呀!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爸呀,可不是当干部的料,霸蛮去年因为以前的干部出了事被临时推为代理。像他那样的蠢直人,生怕有违分文不值的良心什么的。怕闲言碎语、怕乡民戳背,对上面的指示摸不着边际。他以为官不官民不民沾着泥巴带点政治有些滑稽。虽然对农村最熟识不过,却什么也不能做。自当村长以来就浑身不自在。”   慧妹子淡淡地回道。平时在家怨怪爸爸老实无能,出门在外却无形中有些钦佩老爸了。也顺着老爸的思维想:你们这些土皇帝,上情死下达,下情虚上报,报喜不报忧,上下其手,横征暴敛,强取硬罚,学什么常德张家港是假,玩张家界才是真呢!   “话虽如此,万事不能认死理。”   江镇长不深不浅地笑笑。想不到这女孩还尖嘴利舌。李老头也真是愚腐得可爱哩!思想还停留在老毛时代落伍得很,照眼下的说法有点傻儿巴唧的。都什么年代了,横直好坏都由别人来说。嘴巴么上下两张皮,说来说去都有理。何况说一说又有什么用呢?全天下人说了又能怎么样!毛老儿都说了要靠拳头,靠抢杆子。抢杆子里面不但出政权更出真理。史书都是王者所写而不是贼寇来写。世人哪一个不图自己舒服,做事情用得着七拐八弯顾左护右较什么是非曲直。要进步就得要有牺牲。走路还踩死一窝蚂蚁呢!一个乡下糟老头懂什么呢。他就知道图个清净罢了,封建余毒,古董脑髓,缺乏干部最起码的素质,更没有我行我素的气概。社会在进步在发展,时代潮流不可逆,大浪淘沙,淘尽当今不合时宜之徒。良心。良心是什么?能用来衡量权力、法律能用来管理国家么,良心是块虚伪的遮羞布而已。获得他人认同、尊敬的是在现实中你有多大的权势、你有多高的地位、你有多少的财富、你有多少的发言权而不是你的良心有几箩筐。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难道去披荆斩刺去走独木桥?前面有脚印的路才是最安全的。我就不至于太傻,能混到今天这地步,你就得顺着现行游戏规则,借着贯性走,适应气候,不左不右亦步亦趋。你要有所作为,也得等老东西崩儿崩儿了,他的势力喘儿喘儿了再慢慢地拉着破车子嗄啦嗄啦按自己的意志走。但你还得维护好现有秩序,保护既得利益者,来个旧药换新瓶,大家就都会暂时满意了。就我在永昌吧,八王爷即使走了我也无法做点什么了,他的势力那么强大,就是他死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呀!   江镇长丝毫没有在意慧妹子的岔意,而是遐思翩翩。   年轻人总是天真幼稚意气行事,也许他们自己都把握不住自己究竞该干什么要干什么。只有吃了亏经过时间和社会磨砥,少了尖锐刻薄,多了圆滑理解才算入流。这妞儿怨气冲冲,一定遇上不顺心的事情才会如此。她生气的样子却更加迷人。谁愿意过分反驳一个美人呢。那多失风度呀!看着赏心悦目的面容,闻着沁骨润髓的芳香,听着荡神动欲的妙音,不显山不露水随意闲聊再惬意不过了。   车主老婆开始收钱。   江很有派头地甩出一张老人头,示意给慧妹子也付了。   那妇人却用手搪开。   “江镇长,算了算了。我没零钱,找不开呢!”   而慧妹子也执意自己付钱谢绝了江镇长代为付钱的美意。   “那就下次一起给你,我三个人,要车票报销的。”   哗!妇人随手撕下一把车票塞了过来。   “我来!我来吧!” 商贩抢着递上一张大票。他回头点了大卫同行人数。   “一共七个”   卖票的妇人不失时机地接过这一张大钞,原以为今天要白拉好几位乘客。想不到有傻B代付真是有些喜出望外。 5、李慧的心事   慧妹子淡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当这样的干部真好,比我爸强多了,有人巴结有人奉承,有大大小小的油水便利。她不平地撇了撇了嘴,转过头去,顺便也给了流子们一个白眼。都是些什么碴儿,也不撒泡尿照一照,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王家比你们要强上不知多少倍,我照样没放在眼里。我可不愿随随便便栓在一棵树上,即便王家这棵大树也不行,像他那样虽然权势都有了,可德行儿全无,名声太臭,终日里拈花惹草靠女人的淫水生活,天底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他。我就不明白还有那么多的贱货喜欢他,再怎么着也要过得去吧。这个世界真可怜!如今永昌我是无法再容身了,我也早就厌倦了这鬼地方了,野蛮之地,真是一点不差。生在这里已是无可改变,离开这里却是我的自由。我要去奋斗去追求。美好的理想啊!你等着吧!我来了!我要让我的生命我的青春我的前程焕发出灿丽的光彩。此一去,不混个名堂我是不会回来了,绝不回头。别了!我的爹娘。别了!爱恨交织的家乡!   汽车驰出镇外,沿着蜿蜒曲折的山坡颠颠荡荡摇摇晃晃前行。乘客个个舒缓着等待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有几个农民因为赶了远路,起得早。那两个小干部因为昨晚玩麻将输的很惨,又被江镇长早早叫起中断了坂本的机会,神情一直不大明朗,就任汽车似摇篮,打起瞌睡来。还有几个特别投机在说着私语,只有说起一个偶尔新鲜的话题时,才有高声的应合和争论。   车爬上山腰,天变得清朗起来。云雾慢慢消融。孟夏的阳光格外和煦,暖遍了苍翠竞绿的群山。山花烂漫芬芳了整个空间。偶尔鸣唱的鸟儿声荡山谷发出悠长动听的歌声。蛙虫在草叶间普凑着低回的乐曲。好一派生机盎然的山林美景。   这真是一个出门的好天气。无上的黄道吉日。这一切将预示着我此行的顺利和美好。   面对早已熟若无睹的山野风光,慧妹子心儿早已飞越穷山僻壤、田原水泽,到达她将要去的红城。那里改革放开的风正旋得劲猛,一切像模像样。高楼大厦、酒会、美食,舞池、洋车、时装、香水、一切皆如琼式小说中天花乱堕般的良辰美景,情男爱女,享受豪华、富足、浪漫、幸福的天堂生活。   啊!甜~蜜~ 蜜!   她恍然置身其中。 10、车行琐记 前天,还是大清早,我就坐上了通往老家的客车,本想闭目养神,可车厢里都在讨论珠山事件。 师傅,去白地市多少钱,十二元。 不是十元么? 哪有十元的,昨天还二十哩。 二十元,你不怕人家烧你的车啊,春运早过了,你们还敢加价,珠山事件你们知道么?都惊动中央了。 是哩!几万人围着啊,水泄不通,武警维持着,老百姓可愤怒了,武警任老百姓大骂,一概不还手,就是当地派出所的好坏,打人。 为么子事啊?有不知内情的问。 于是旁人解释,自然版本很多,但大致原因是当地营运线路被路霸垄断,春运加价,不堪忍受的情况下,爆发了营运利益部门与乘客之间的矛盾。追究其最终原因竟然为了一元钱。一个学子外出求学,因为行李多,所带被子被营运车商要求加钱,学生因为少一元钱,被车霸恶狠狠地扔了行李,于是学生气愤之下,砸了汽车,车霸自然不能容忍此种刁民,于是导火索就此点燃,烧警车烧客车,引发了一场轰动的事件。 乘客们议论纷纷,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对高价客运部门的愤慨。 上面明文规定春运不准加价,就是下面的物价部门啊交通部门啊默认车霸路霸加价。 是啊,太可恶了,线路承包,又不允许别的客车营运,不但高价,还坐不上车,就连人家包车也不允许通过。如今春运也早过了,还继续收高价,还请打手打人。真是太嚣张了。 乘客们议论纷纷,事件发生已经好几天了,我也早有耳闻,但也只有耳闻,各种新闻媒体和官方报道却不见报道,咱们头上的蓝天仿佛有一床被子蒙着我们,即使蒙不了亲历之人,也要蒙住置身事外的人。若非事发在本地,若非人人都这么传闻,我都怀疑有事件也许从未发生过。 但我知道,其实生活的每一天里,这样引发事件的导火索都在招摇过市,都在等着缺少忍耐之人点燃,或干脆被某种人某种集团利令智昏私欲膨胀所自燃。 春运从来就是一个香饽饽,从来就是客运相关部门敛财的大好时机,无论公营私营。试想在一个人人喜庆人人恭喜发财的气氛中行使明目张胆的抢劫,又有几个人能不合时宜地反抗呢?更何况匆匆的行客,当然还有冷漠的看客。 我叹息一声,在争取权益,进步和自由上,其实我们大多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行客,一个看客。而揭竿而起的为首者注定要接受“人民的再教育’了,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于是,我心中对那些争取权益的人默默起敬,虽然他们的行为有悖于我们这个‘和谐社会’。 11、回收工资 张三,实际工时十天,工资五百,外加领工资一次补贴二十,实领工资一千四百五,应回收工资九百三。 李四,实际工时二十天,合一千,超过一千,不另加补贴,实领工资一千八,应回收八百。 王五,实际工时五天,工资二百五,外加领工资补贴二十,实领工资一千三,应回收一千零二十。 我坐在Z建设局一个工棚里面,对着一个个进来的民工核实工资表。身旁的包工头则忙着从民工手里回收工资。民工们揣着一叠叠崭新的钞票,按照表单上的数目与包工头核对好,等他们交出工资之后,手里所剩无几。只有我非常幸运,属于我的那份工资一个角也不缺落入自己口袋,另外每个月包工头还会摸出二百块,老表,辛苦了,小小意思,权当伙食补贴吧。我毫不客气地收下,这是我应该得的。包工头叫我老表,是一种很亲匿的称呼,我的老妈与包工头同姓,我们表哥表弟叫开了。其实我才不看重他什么表哥表弟的。只要不再像以前那样拖欠我的工资就行了。 自然这多亏了温总理为民着想,为民工讨工资,如今拖欠工资的事情少多了,像我们这样回收工资在以前更是闻所未闻。你们一定对回收工资弄不大明白,我就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我也是一个民工,去过很多地方,在江西帮人手工制砖,去广东搞过搬运,在海南当过建筑工人,去西北修过高速公路,挖过隧道,修过大桥,建过铁路——我去过的地方还真多,恐怕一时也数不过来,反正哪里有活就去哪里。不怕脏不怕累不怕活儿危害身体,只要有人付钱,我就什么活儿都干。当然有时候老板不付钱我们也得干。你若不干,好办,误了老板的工,你卷铺盖走人,以前的活儿白干了。这么些年来,我算了一下,若是所有的老板都把工钱结算给我的话,我起码可以在家乡盖一栋小洋楼。 当然啦!直到如今我家也没有盖起洋楼,我也一如既往常年找活干,也总被不良老板拖欠工资。我算看清了,这么些包工头啊,老板啊,发财无非三个途径,一是拿到好项目,转手就是钱,二是靠偷工减料,三是克扣工钱。除此之外,即使你天大的本事也发不了财。 老板如何挖空心思赚钱我管不着,只要老板还过得去,只要不是克扣工钱,我就欢天喜地了,至于怎么弄项目,怎么偷工减料都与我无关,我只管老老实 实做我的工。不过经过多年的打工生涯,我学会了如何挑选工头和老板,有些工头和老板,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干活,白干活不算还找不着回家的路费,就象七转八包工程才到手的工头小老板来说吧,你帮他干活,莫说你拿不到钱,连他自己都很难拿到钱,你干了不是白干么?还有那些看起来很阔气的大工头大老板,你也得小心,他们成天花天酒地吃喝玩女人,身边还老跟着不三不四的打手,他们手下的活也不能干。好在温家宝为农民讨薪弄出一个好气象,政府又三申五令任何人不得拖欠农民工工资。我这个打工的也多多少少理直气壮了些,凭仗这股风头,杀了那些黑心老板工头的威风。 我们做工的挑选老板工头,自然工头老板也挑选做工的,技术好、能吃苦耐劳、还要听话。说句实在话,老板工头们也有难处,他们要结算工程款什么的一点也不必咱民工难,把拖欠农民工工资的责任全推到他们身上是很冤枉的,真正对此事负责的是那些大工程公司和工程管理部门,没有那些官老爷签字验收,这些小工头老板根本拿不到钱,工头老板拿出资金四处钻营转包工程,所有的工程项目无一例外要花钱买下来,要垫付资金,一包二包三包,层层盘剥,弄不好就亏本了,没有铁关系,没有钱铺路,是钓不来大鱼的。 我这个人做事没说的,东西南北跑遍全国,什么工程没见过,什么活没干过,我的技术好,稍微有眼光有良心的包工头都对我无话可说,我算得上老实人,至于是不是真听话完全取决老板工头的态度,我说过只要有钱,我绝对帮老板工头们好好干活,如果老板拖欠工资什么的,我也会使坏,你老拖欠我工资是吧,我叫你也赚不到钱,你想节省,我偏偏多下材料,你想偷工,我偏偏弄些手脚,拖延下去,当然使坏时不能让老板和工头看出来,顶多让他以为我是笨蛋一个,不会干活,最多炒我鱿鱼,那样的话他就不能不给我结算工钱。如果老板工头对我好,我就踏踏实实为他卖力。 凭着一身力气和过硬的技术,总有蛮多工头老板喜欢我,还有人专门来请我带班。这不,表哥特地打来电话,表弟啊,我刚包了一个工程,我包你吃吃喝喝来往车费,工钱按常规。即使这样诱人的条件,我也得掂量掂量,去年在兰州修高速公路,他请我去带班,给我开价一千八,去的时候坐飞机,还住宾馆,可后来就惨了,他买来的工程,也不知转了几次手,一切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公司里老不给他结算,他也老不给我结算,足足拖了我一年工资,我不想干,他苦苦求我,说再不欠我的,可后来混熟了,我也狠不下心,结果还是自己吃亏,至今还有半年工资没有拿到。每次去他家,他倒唱苦连天,把那些工程结算单给我看,你看我都好几百万还在公司里拿不到,只等到手了,我一定给你。 表哥啊,你去年的钱还没给我。 表哥,你放心,只要那边结算,我马上给你,去年的先放下,这次,我绝对按月给你,不少你一个子儿,如果你做的好,我还会另外发补贴给你,你 也知道啦,现在不追拖欠农民工工资,公司也下了一道保险杠,做完一批结算一批,实话跟你说,我还发愁没人领,你赶紧过来吧。到年底我把去年的钱给你清了。 表哥这么说,我也就信了,多年的交道,我清楚知道他的为人,我这么说并不是说他不赖皮,而是我不值得他赖皮,他所赖皮的是银行,而不是我。表哥这个人,说本事没本事,说没本事却又非常活跃,人家都说他拿着金饭碗要饭。所谓金饭碗是说他有一个亲戚,是某工程局的老总,手里有成千上万的大大小小项目,说他要饭,是说他没有弄到大项目。自然这一方面由他的资质和财力所限,另一方面说明他这个亲戚并不信任他,的确这样,本来亲戚给了他一些项目,结果都因为他乱来,非但没有赚钱,反而拉下许多残局。以至于后来他到处坑蒙拐骗,虽然弄了不少项目,可没钱动工,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欠下银行大笔贷款,又在民间融资。别看他到处欠账,可照样呼风唤雨,生活奢侈,还吹嘘项目遍天下,结果人家也就相信他,愿意继续把钱往他手里塞。自然谁也不清楚他的帐目,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了。 来到这个工地后,表哥先是带我在城里吃喝玩乐一通之后,才把我带到工地,到了工地我才知道,找他要钱的一茬接一茬,他得常躲开,再说啊,他城里呆惯了,哪里受得了工地上的日子,帮他管事的都是他一些亲朋,屁也不晓得,只能瞎指挥。只会暗中弄他的钱。他对我还算放心,工程上的事基本上要我看管,他包了一座桥梁一个涵洞还有一个预制工程。我粗略地为他算了算,他这个工地其实非常赚钱。这点我没有吹牛,多年的工地活锻炼了我,我也能算一个八九不离十。 工地日夜不停开工,当然重要活都留在晚上干,晚上偷工减料来得更方便也更隐秘。桥梁的基础要求全部用水泥混凝土,但我们弄了些特大的石块填在里面,又省工又省料。你们一定会说,不怕监工发现么?这个,不用担心了啦,能买通的买通,不能买通的我们派出专人跟踪,他走到哪里我们都提前知道,更何况工地特别复杂,工人啊老板啊来自五湖四海,鱼龙混杂,杀人放火吸毒抢劫的都有,绝非泛泛之辈,你若得罪人了,相信哪一天死了连尸骨也找不到。反正国家工程都是号称百年大计,永久工程,只要三年五载不会出问题,表面上能通过,谁关心什么鸟质量啊! 兴许表哥欠我钱的缘故,这一次虽然让我继续带班,但基本上我不用再干苦力活,我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表哥不在时,好多事情都由我去处理。工程虽然进展快,但公司总压着工程款不结算,连工人的工资都控制着,要包工头造名额,让工人直接去公司领,为此,表哥想出了对策,表哥要我临时招揽一些工人,在公司来检查时露一下面,到发工资时浩浩荡荡去公司领工资。这好办,我从当地叫了好些农民,许诺领一次工资发二十元工资。这虽然有些不太合算,总比工程款压在公司里强,而表哥承包的那个预制厂是公司专门生产水泥的预制件,材料啊都是公司的,表哥赚取的就是工钱,报上去的工人越多,工时越多,自然赚的就多,但公司为了冒名顶替不由表哥开工资,而是由公司直接发工资,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表哥走南撞北,这么一点小事难不倒他,表哥想出了这一个奇妙之计‘回收工资’来。 12、公车咏叹调 公交车永远是那种老面孔,满身涂抹着消费时代夸大其词的广告宣传画和极具挑逗性的词汇。你即使一百二十分的怀疑,因每天麻木其中,消费的快感和物质的诱惑也激发着你,虽暂时潜伏下来,一当时机成熟,你也有了想当然的选择和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终究入其觳中。从这一点上看来,宣传的功效卓越显著,再怎么不堪入目的低俗广告仰仗铺天盖地的势力范围也潜移默化主导潮流了,消费上如此、文化上如此、社会习俗风气以及道德政治等等莫不如此。 公车里面远没有外表那么光鲜,但也四处张贴了牛皮癣似的小张广告画,印制精细。座椅、车内壁、连抓手都不放过,见缝插针,达到了物尽其用的功效,真可谓侵袭眼球的视觉爆炸。广告公司的无孔不入着实让公交公司额外大大地赚了不少钱,也许仅凭这些钱就足够让公交公司买几台新车,缓和一下车厢拥挤,不堪载负的局面。 但是-不!公交公司才不会这么傻,他们只会低投入高回报让每条线路每台车发挥最大的效益,当看到那些可怜的上班族像死鱼一样拥挤在车厢里时,公交公司笑了:这才是满满的一网鱼,自动投币箱只要不被钱挤爆就是安全的,本来挤爆了也不错,就是担心钱被当前阶段素质的国民拾金一昧。公交公司一心服务民众,钱要用在点子上,不断膨胀的城市不断延伸的道路正急等他们开辟新的线路,财源广进嘛!这一点是不能滞后的,对于已经财源滚滚的老线路,为了再获效益,自然就从成本上着手了,能少开一台节源不菲,能少开一趟也节省下不少汽油机械磨损以及司机的工资。 比较私家车比较出租车来,公交车算是相当便宜的了,也省事多了,没钱有没钱的好处,公交车基本上是为低阶层人服务的。在大半个中国,随便哪一条线路,基本上只需花费一元钱就可以在任何站点起落上下,遇见好说话的司机还可以随叫随停。即使如此便利,公交车也老有逃票的,也有因人情关系长期免费的,在设置自动投币之初,众目睽睽之下,常有相当一部分国民对此置之不理,好长时间以后才慢慢习惯。为此,公交公司也下了些功夫,专门成立了一个监督机构(这一点比政府强,看来为了利益的监督机制很容易建立,损害自己的监督机制很难建立)巡查暗访,防止司机收钱防止市民逃票。于是常见到一些不伦不类近似流氓一样的监督人员挤上车来,冷眼旁观,象一个猎犬一样盯着上车的乘客。 象这样一台公交车可以称得上浓缩了我们当今社会的最基本状况,你可以通过乘客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身边手上的袋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要去哪里?拿着印制有某某饲料或某某化肥的编织袋的是农民,背书包的听mp3的是学生,带小公文包的是某公司的职员,还有接送小孩的老年人,巡查上来的时候也是乘客上下班学生上下学特别拥挤的时候。这些年政府出台了一些优惠政策,上年纪的老人可以办理免票手续,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老年人或年龄不够,或没有及时办理手续,即使有手续吧,这些老人上车时也嫌麻烦,没有向司机出示免票证,甚或有些老人用一个塑料小封皮胡乱亮一下,也许那根本不是免票证。这些老人便成了公司严重查巡的对象。 于是每天公交车上便上演着一幕幕滑稽剧杂剧小品。其混乱复杂叫人哭笑不得。即使这么拥挤不堪,依然有几个烟民置公共场所严禁吸烟的社会公德而不顾,旁若无人吞云吐雾,烟火偶尔碰到旁人身上,也只招来一些大惊小怪别烧着我的名牌服装之类的指责,却不会有所谓公共的批评,在这方面咱们国民宽容性无与伦比,因为大家都是乌龟王八鳖尽在泥中歇,你吐烟,我唾痰,学生的口香糖胶往玻璃上粘。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了争吵,几个流氓扒手模样的人大声吼叱一个从后门进来的老头,喂!到前面投币。老头理直气壮,回一声免票的。抢了一个座位坐下。拿出免票证来,油光滑面的年轻人穷追不舍,追着问。老头置若罔闻,不搭理他们。年轻人有喝斥着追看免票证。老头有些气岔,我凭么子要给你看免票证。年轻人说,就凭你无票乘车。老年人说,你们也没有买票啊!年轻人说,老年人说话不要太嚣张了,我们是公交公司的,你若碰到社会上的流子你会吃亏的,你给我客气的,快点出示免票证。年轻人可能从来没有碰到这么硬的老头,话中的愤怒充满了火药味。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们给我客气点,我可不怕你们,我凭么子要给你们出示免票证。双方就这样吵起来,一个年轻人忍无可忍要冲上去揪住老头,老头也冲上去,你们来吧,来打我啊! 这种情形之下,旁人的脚跟便被践踏着哎呀哎呀嚷嚷,也就七嘴八舌劝解,有劝解年轻人的,这老头年纪这么大了,也到了免票的年龄,无非一元钱的事情,就算了。话是这么说,你看这老年人好嚣张,一点也不懂规矩和礼节,我们是执行公务,他是妨碍公务。也有劝解老年人,你有老年证,拿出来不就得了,何必冒这么大的火气争吵呢?我看你这老头太掘犟了,要真碰上社会上的流子早对你下手了。说这话的是一个手提公文包的中年人,说话的口气仿佛见多习广。你懂什么啊?老头对着他说,你不懂,现在社会上多了这中装模做样的人,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啊,我为何要给他看。老年人言下之意是许多小偷扒手就是靠这一手蒙混行人和乘客的。 中年人有点不耐烦,仿佛一个高明的法官要主持公道。我看就是你这老头太掘犟了,拿出免票证不就结了,什么事也没有。我也是本地人,实在看不下去,才说你几句,老年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何必呢?小心吃大亏。 老头停止了同年轻人的招架,整个儿转向这位公道的法官。你晓得个屁,现在冒充公务人员的多啦,还有冒充公安的呢?你就知道他们是公司稽查人员么?不晓得就不要乱发言。 真是一块朽木疙瘩,不服输。我走南撞北还从来没有看到你这样的老年人,没有教养不懂常识,一点素质也没有,若个个像你一样,出门在外可就麻烦了。那中年人显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我懒得同你争执。你就是一个没事找事的掘犟人。 老年人气得一个劲嚷嚷,你懂个屁,社会上乱得很,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矛盾已经完全转化,一场新的争执和混乱开始了,又是旁人劝解才不至于升级,恰好车子到了公交公司门口,两个流子模样的年轻人下了车。老头仿佛要证实自己的看法,特意问旁边一个公交公司的职工,刚才那两个年轻人是你们公司的么?当回答是的时候,老头才悻悻地说,我见过多了,一些扒手专门冒充工作人员说要查看证件什么的就是混水摸鱼,再怎么的也得出示公司稽查证啊。 旁人才没有想着真去求证,谁关心啊,什么规矩也好,奴性也好、理性也好、反正一种混乱消失了,终于熬过头了,可以下车了,刚上来的也忙着强占座位。上上下下谨慎提防从身边拥挤而过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手机钱包不翼而飞。 所谓人在旅途,公交车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元素,成为每一个城市固定的风景,烦乱颠簸中演绎着大大小小的乐曲。当事者也许事后向亲朋叙述,自然天真地义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怨尤愤慨嘲笑不可避免。而那些旁观者也有了借鉴的机会触类旁通应付着下一次近似的事件,闲暇之余也有了可供笑谈的资本。 也许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社会,纷纭繁复,无头无绪却又有章法可寻。穿越城市之间,穿越拥挤的人流,象潮水又象码头,收拢奔散。在一个个十字街头或一个个简易的雨棚前,一张张表情木然的面孔,不求素质不讲道德也不用太过伪装,蜂拥噪杂协调着花花绿绿的公交车,伴奏着马达与气门的声响,将一股股热浪排向污浊的空气中。 终点即是始点,中点则是音符的高潮,人、公车、城市水乳交融、奏响着命运的曲调。飞扬。飞扬。尘嚣云间。 13、金玉满堂 莫不能守 史记记载秦李斯被权势所迷,后来遭赵高迫害,腰斩咸阳,不但付出了身家性命,还落得个夷三族的悲惨下场。临刑才对儿子叹息:我们手牵黄狗,肩系苍鹰,到郊外打野兔,那种平常快乐的生活恐怕不能再有了。这种悔悟以及对归隐于权势之外过恬静平淡的生活的渴望算得上刻骨铭心,只是一切为时已晚,代价也未免高昂了些。   处于荣华富贵权势角逐中,普通生活注定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向往,也许只是挂在嘴上说说,根本就是对吃不着葡萄的人一种炫耀,或许是在追逐名利权势时遭遇挫折后短暂的心灵休整,哪里舍得轻易放弃。进亦忧,退亦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极天下之乐而乐的锦绣前程一定会到来。调侃虽则调侃,却也颇为风雅,总比阿Q式的无奈令人醉心。李斯的腰斩不算为过,夷三族未免过于残暴些,但比较被他玩弄权术迫害的韩非子,以及无数被坑害的儒生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李斯的透悟还停留在个人上,他还念念不忘鹰犬搏兔,没有去想过被他所迫害的人当时是否也作如是想,也许再给他翻身的机会,恐怕不仅仅是鹰犬搏兔,而是立于不败之地,绝不手软,搏杀赵高,搏取稳固无忧的权势吧。   比较文人李斯用生命换来的透悟,一介武夫董卓似乎反显得高明些。这位以残暴出名的卤莽枭雄,也许会喜欢牵黄臂鹰逐狡兔的游猎生活,打猎对他来说算是内行但只能成为爱好,他绝不会满足。他抢来许多的金银玉帛存放在一个叫坞的地方,自以为举事成功,就雄踞天下,江山坐不住了,守着坞也可以安享幸福太平日子。我们不能说这种有进有退的如意算盘不好不妙,看起来也好像很聪明,其实却愚不可及,或者干脆说愚可及,先不说欲望之箭被他自己拉得满满的,势难回头,就是他到了真想退而求其次的那一天,恐怕也只是一厢承愿,天地再大也无他容身之地了。他更想不到,还有人会惦记他那张肥硕充满脂肪的肚子,就在他的肚脐眼上,为他点燃了送行的长年灯,也算物尽其用,余光余辉经久难灭,照亮着他通往地狱的道路。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生下来就紧握拳头,开始漫长的攫取过程,欲壑难填,权势、金钱、物欲,直到生命不堪承受之重,不能贪渎不能攫取不能享用才无可奈何伸直了手,落一个空手而来空手而去。能够进退自如的少之又少,这不单独因为个人的原因,更多的是我们传统的主流文化只告诉我们,要么爬上去,要么摔下来。而对于到手的权势名利,又有几个人能自动放弃?老子说过,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哉。盛极而衰是必然的道理,道理人人能懂,做起来却办不到,历史上也有过极为少数几例功成身退的人,譬如陶朱公范蠡,但谁又说的清范蠡是不是为了西施,爱江山不爱美人?又设若越王勾践是一个能共患难又能共富贵的主,他还会泛舟而去,功成而富退,又设若天下一统于勾践之手,他又归隐何方?所以后来的吕不韦就看清了这一点,来一个富而谋天下。好在范蠡为后人总结了一条经典教训。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也因此后来的张良、刘伯温之流学乖了,既要谋求某种程度的成功,又能善始善终。自然能不能善终还得看个人的造化。不然至今围绕张良刘伯温的死历史没有定论。   家天下时代,功名利禄都仰主子鼻息,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使爬上权力的巅峰又得提防觊觎之徒,于是不停的争斗搏杀。但谁也不敢放言就一劳永逸,安享太平富贵。打从曹操遮遮掩掩不敢堂而皇之当皇帝,而由儿子禅居汉统,不久司马氏又取而代之,历史就如此演绎,直到赵匡胤黄袍加身才略有改观。权势搏杀中你死我活,血流成河,不择手段。全然没有官官相护惺惺相惜兔死狐悲的理性。任何一个处于这样一个时代里的个人,想稳稳当当把权势紧握手中根本不可能。因为权势总是骄而富,富而贵而骄,令人能欲罢不能。但权势转换得太快,也实在不稳当,总有夜长梦多之感,权势又是难于共享,我有了,你就不可能再有,即使能有也是不同层次的,而且过了这村没那店,财富不同,因为财富来自对普通低阶层的巧取豪夺,你有了,我也可以有,你挖地三尺,我可以掘地三丈,只要不是一锅子端掉,不是杀鸡取卵,彼此可以相安无事地共享,可以分而得之,当然还不能均衡,一均衡,奴隶也会学到平均主义,那样社会就没有动力了,后来割资本主义尾巴就是如此。   这样看来范蠡功成身退求家富显得弥足珍贵了。不过也有绝无仅有的例子,不求富贵而富贵了的。一心寻求循规蹈矩尊卑有序充当着统治阶级教化牌位的孔老夫子生前潦倒,死后却为子子孙孙谋求了一种反‘富不过三代’的富贵,历代皇帝对他世代子孙加封加爵,甚至不惜下嫁公主,也算告慰孔老夫子在天之灵了。这算得上颠簸流离,刀光剑影的中国历史一大奇观。还有位极人臣差点儿可以光复汉室的曾国藩,虽然屡战屡败却因为洞达权势之妙又对传统文化看得透切,炉火纯青般地运用,上安朝廷,下征叛逆,从天国的灭亡中分到了天大一杯羹,正是他的老谋深算,生前得以善终,死后仰仗曾国荃抢掠来的富可敌国(何止富可敌国,就是整个太平王朝的财富)的财富,延续着一个家族的神话,又一次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局限,在继承了他老谋深算的家训和太平天国的财富后,子子孙孙,富贵得以代代相传。自然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他深知动乱的中国不足以保护这种富贵的延续,像当年范蠡荡舟而去一样,他的子孙更上层楼,漂洋过海,移居国外。从天而降的财富,对所在国来说无疑是一次天大的馅饼,胜过今天所有的引进外资。游戏规则的变化,也是保障曾氏后人富贵成功神话的必要因素   家天下被推翻以后,同志们站立起来了,权势争夺似乎文明许多,同志们之间偶有阴招,但不再有刀光剑影,不再有腰斩咸阳的残忍,革命同志团结一致,枪口一致对外,再无兔死狐悲之忧,只有狼狈和合,共同致富的彬彬礼节,现代的贪官吸取了历史上所有的教训,也深知权势顶多保持一两代,而财富却可以‘金玉满堂,莫不能贪’。于是为子孙铺就了光明大道,又从曾氏模式中获益非浅,狡兔三窟,移居国外,卷走大量利用权势掠夺的人民财产存放在安全的银行,或者‘黄袍加身’弄一个外国的亮月,摇身一变或成为美英帝国的公民,再回国来开合资公司,财富经此一洗,变得干干净净。即使在位时劣迹暴露,也因同志之间投鼠忌器,乌龟王八鳖,尽在泥中歇,同志间要关心要保护。于是乎前腐后继,甘为子孙做牛马,抓了我一个,幸福一家人。历史到了这一步才算终于彻底推翻了老子自欺欺人的经典之言,而跨入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   草2007.3.31 14、爱国者导弹 老板新娶了媳妇,我们当面称她为何懂,背后以‘爱国者导弹’代号之。因为她是一个美国公民,而美国除了以进步和自由著称之外,爱国者导弹也震慑全球。 如同山姆大叔爱唠唠叨叨总指责别国的人权一样,他这位来自中国的香蕉侄女深受墨染,在我们面前她也是喋喋不休,总说美国美国如何的如何地好。即便是哪么一丁点事儿,她页会高谈阔论,又是比较又是批评,尔后感慨不已,总结出简单的结论:国内真的不行,美国真是先进,国民素质差得透顶。 国民素质自然有目共睹,我们也自恨没法好起来,更没法找一个好地儿修身齐家平天下,由不得爱国者导弹指手画脚了,她如今从美国取经回来,我们理应诚惶诚恐虚怀若谷,即使她偶因公事不顺,心情不佳,依然会来一句国骂,我们也心悦诚服。更何况这国骂是我们最熟识不过的,不是她后娘后爹美国的。我们虽然被骂,倒有些惊喜,她还是一个真正的爱国人士,还没有忘记祖国啊,既爱美国也爱中国吧,TMD!公司白养活你们。当然这个熟识的骂人字眼,她轻易不会开口,只有对我们这些'娘国'劣等公民极其失望和愤怒时脱口而出,而且不会具体化,只对着你骂他,或对着他来骂你,或众目睽睽下骂一个不明所以,让你面子依然不至跌落在灰土里洗不干净。 谁若被骂,还是有些明白,加上她用的美国标准,心下有几分释然!我们也知道国内某些方面不行,可是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我们就都有些阿Q,忍着肚皮心里窃笑不已。你明明一个黄皮肤,人老珠黄的长沙妹,既然出了国门,为何又转到家门里,不整个儿一个出口转内销。说穿了,大家都知道她只是老毛子说过的纸老虎而已,顶多借美国来狐假虎威。 当然这些话我们是不敢讲出来的,谁都知道爱国者导弹的厉害。她的总统敢炸中国的大使馆,她这个美国公民更是高人一等,也可以轰炸我等平民百姓。何况她是我们的老板夫人,即使没有那么个绿本本,没有她娘家那显赫的干部家庭、高贵的漂洋过海留学身份也足以憋死我等小市民。 公司所有的员工以前还可以同老板有说有笑,自从她来了以后就不行啦。以前老板工作上严厉,私下里随意。现在,整个儿象某党的总书记,叫人摸不着底儿探不着边儿。我们不明白,老板以前身边总是些漂亮妹妹,为何出了一趟国门,带回一个夜叉君?长得又矮又难看,确确实实尖嘴又猴腮,还使老板下定决心把原配一脚踢开。 后来我们才有些明白,老板怕国内不稳,钱多了无法消费,认了美国做后爹,看重的就是母夜叉那美国身份。 爱国者导弹一进公司就忙于挂牌忙于整顿。接二连三注册了几家公司,又成立了董事会。自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我们那个老板还是可怜的小公司小经理,只是多了好几个副总的名分。我们也知道这不过是让老公司镀金,又是外资又是美金,政策上自然有很多优惠。说穿了那些资金只是从美国或者香港转了一个来回,沾上爱国者导弹的名分,其实全部都是人民币换来的美金。 爱国者新注册的公司红红火火,我们原来的公司却行将倒闭,每一次爱国者来公司,照例先训话:你们素质也太差,只会吃干饭,不会帮老板分忧解难。以后如果谁上班聊天打牌干脆回家睡大觉,公司养不起你们。 完了又是划帐又是现金,还有发票出差费,资金提走一大笔。你想想,公司自从她来了以后已经变成傀儡,业务也被侵吞,我们上班不打牌去做什么?所以她前脚走,我们立刻把办公桌并拢,继续玩扑克打字派。 但爱国者也并不是处处没人情,如果你偶尔帮她跑腿,事情办的顺利,董事长叫得恭敬,她也就滔滔不绝同你谈心。自然谈的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爱国者导弹奋斗的历史和光辉。只要你细心听,她还会不收你的费,也不用翻译为你详细讲解美国历史文化和习俗之类,那绝对胜过北大的讲义和英语视频。有一次我说美国那么好怎么还看不起黑人。她就哗的来了激情,大骂黑人,又懒又凶充满暴力,我刚辩议一句,她就不容分说,你怎么懂呢?国内的报道又不准确。美国应该要恢复死刑。治治那些讨厌的黑人。自然我无言以对,谈美国你能谈得赢美国人?谈得赢美国人,你谈得赢董事长总经理?你即使厉害又怎么说得过口齿伶俐的长沙妹。谁不知道长沙的嘴巴这些年胜过了北京。 当然爱国者导弹给我们讲解得更多的是美国的企业文化和管理,说我们上班没礼仪,工作没精神,拿工资了最得劲。又没有创新的精神,没有为公司长远发展的思想和心理。自然我们很想反问,有没有美国式的薪水。 这个女强人,从来就自豪和凌厉,然而有一次我看到了她的无奈和心碎。有一天半夜三更,她打电话把我叫醒到她家里,她几乎要哭出声来。站起来又坐下,从卧室到客厅,电话拨过不停。原来我那老板去接她表哥,六点钟说好到家,如今半夜两点还不见人影,手机也不再服务区里。莫非出了交通事故,还是遭人绑架了…… 她心里真是焦急如焚:小悠你赶快帮我去找,一定找遍全城,他的车号XX888不是公司的,是借H总的。 我心知肚明,对老板我很放心,他的车技和圆滑处事的能力足以应付各种危险。但是找肯定要去找的,我先到那最开放的最高档的红灯区里。还真是走运,888的车牌就停在那里。我还知道那上面住着一个我也认识的美人。 啊哈!我很高兴,回到老板家楼底下耐心等。过了半个小时,老板迈着轻快的脚步回来了,发现我等在那里,心里也明白了,只说了一声怎么啦? 回到家里,爱国者导弹焦急的心理转化成一种歇斯底地症,又哭又闹连抓带咬。又骂自己的表哥也不是人。看到我在场,老板就发了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陪你表哥去宾馆而已,遇上几个熟人,一起洗洗桑那,云里雾里,所以手机关闭…… 我见那情况,也赶快开溜,还赶的上做一个南柯美梦。 第二天爱国者导弹又恢复了春风洋溢,盛气凌人。陪着美国来的表哥这个公司那个工地里来来回回。照样冷着脸吩咐我端茶递水招待来宾。有了家务事情,还是叫我去,不过私下里多了些人情客气了三分。 爱国者导弹常年在飞,飞了长沙飞香港又飞华盛顿,好象一年签证要两回,这是美国的规定。 我有时想:xTMD美国够英明,接收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精英,又打发他们回来赚人民币。每次爱国者导弹回国前总要到公司拿现金,再去换美金,来到中国就忙着报销路费。 我们也希望她常回家看看,回到美国去。 这样我们就象政治犯暂时恢复了自由身。 15、城管阳大泄 提起城管阳大泄这个人,我就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些电影来。 我素来怀疑那个年代的电影,因为政治需要,总过分夸张和比较,把敌方的兵啊匪啊,表演得凶恶蛮横粗野透顶,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兵匪打劫百姓的样子又凶又很,烧杀抢掠,强奸妇女,无恶不作。人性本恶,也许在战争年代,人类的文明修养道德都沦丧了,翻开历史也不乏这种可信的记录。可电影为了效果,除了面容痞气横蛮种种可恶之外之外,连服饰也费了功夫,似乎要达到类似的效果。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不有大恶大奸之人,偏偏就长着一幅善面善相,面貌凶恶之人却又菩萨心肠,虽然不敢保证绝对,但终究会有的。每看到电影中那些兵匪,帽子总是歪着带、抢总是横在身上的,或许抢杆子前面还挑着一只鸡,那模样相当滑稽可笑,也令我咬牙切齿,等看到着装整齐的‘我们’—这是小时候看电影时对我军的昵称--时,就跺脚跳跃,大声叫唤,杀,杀,杀,杀死那些坏蛋,现在想来有些可笑,其实生命最宝贵也应该最受尊重,我那时候的杀念难道就没有恶的成分么?但战争无情,是非要你死我活的,对于战争,谁又说得清是非黑白,是正义的还是师出无名,是下了战书列队交战还是极尽残暴和毁灭? 我也始终不明白,人可以变成那个样子?对电影中的镜头也大是怀疑。可是当我了解阳大泄这个人后,我也就深信不疑了。我常常看着阳大泄陷入沉思之中,那些导演千方百计发掘出来的演员,不管如何努力,总不能身入其境,不能充分体验生活,总有失真之处,最终也只能勉强为观众接受,即使周星驰那个无厘头吧,就夸张过分,干笑连天,没有一点生气,简直是小学生的演技。如果某导演见到阳大泄这个人,他一定会后悔不迭,把以前所有的拷贝全部烧掉,请阳大泄出山拍摄出经久不衰的经典电影来。   阳大泄本名不叫大泄,这个名字是我们给他起的外号。这名字有点来头,在南方,大泄的泄不念泄的本音,而是与大侠的侠同音,只是音调拖得又长又重,好像一团稀泥往下泄一般,泄的本意也恰巧如此,还带有下作、无赖、泼皮各层意思。   阳大泄本人如果去上镜,那是根本不用化妆的。你看他脑袋常偏、眉宇轻佻、嘴角嚅歪的样子哪里费化妆师去挖空心思呢?尤其是面颊当中一个硕大的黑痣巧妙天成,从中飘拂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毛发,在无酒自红的满脸酒滓中灼灼生辉。   他的行为相衬这副容貌来也是无可挑剔,比那些电影中鸡飞狗跳的场景只能更胜一筹,我好几次看到他那弹腿一挑的功夫胜过所有北方的武林豪杰,一卖菜的挑妇足有几十斤的箩筐被弹出十丈开外。当然他顺手一推的掌法武当高手也自叹不如,那叉路口卖水果的摊子在他发功下,那些苹果梨子什么的如群发的暗器击中无数的路人。   也许是他天生的才能得不到过分重用什么的,大泄好长一段时间干着这种日晒雨林的差使,劳累得有些过分,一直得不到领导的提拔重用,口里也是怨言不绝,火气不少,经常同领导对着干,领导也不敢过分为难他,那些年轻公子哥儿或者刚分配来的同志们虽然天生凶悍,可是毕竟有些嫩,又生怕弄身上的制服和白皙的手,怕出汗怕灰尘,与一些泼辣的贩子或者本地私自建房搭棚的钉子户打交道比较吃亏。关键时刻非得阳大泄出面,勇往直前,不怕脏,不怕累革命干到底。   也许正是郁郁不得志,大泄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用来对付那些有碍城市形象有碍时代风貌的下层人物。在这种状况下埋没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转机。 那时候他住在城北一个瓦房里,我公司搞房地产开发,正好拆到他房子后门口,我们每天在工地上都可以看到他在二楼上的一切日常生活,慢慢就混熟了。他也隔着矮墙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我们骂他泄师傅,他也不以为意,到了晚上,工地出泥出土,城管就截在各道口,盘查手续是否齐全,说这里掉了泥巴,那里污染街道,要罚款,一次得好几千。   这样过了一两次后,老总和建筑老板便有些吃不消了,工地一个接一个,长期下去可不行,大泄也认识老总,于是安排他领导同老总见面,大家几次吃吃喝喝后,事情就变得好办了。大泄也开始在领导眼里走红,不再像以前那样骑着一辆破单车,换上一辆崭新的边三轮,每一次他都开着闪灯,放出警报声,招摇过市,甚是威风,令人刮目相看。 鲁迅先生有句话,地上本没路,是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大泄的路可不是这样,绝不是因为走的人多了,别人即使有脚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大泄是大脑指挥脚,脚踩出道路,是自己走多了,自然就成了路来,当然这路也只能适合他的脚,是量脚定路来的。 他不满足于充当一个老板同领导的联络,何况老板认识他领导后,他的重要性也就相应减少了,只是领导在提拔他时多了些筹码。   他开始主动出击,寻找扩大战绩的机会,也多亏他那么些年的积累,几乎每个部门都熟识了,于是这种中介调和的事情越来越多。没过多久,他就活跃在我们那个城市,开始提着一个硕大的砖头同一个个老板联络,那派头比香港电视中黑老大还要足。   然而毕竟从那些老板手里讨些汤汤水水,从领导口里得到表扬信任也只能说是一点小成就,不是大风光。要想获得跨越式前进,还必须更具开放的眼光和敏锐的头脑。大泄不愧是个人才,他在圈地拆迁的风流中抓住更为可观的机遇,为那些拆迁犯困的老总出谋划策,尽心尽力,扫清前期障碍。老总们自然感激他,也把那些拆迁工程交付于他,他也就堂而皇之干起了专门拆迁旧房的业务,手下也有了自己的兄弟,也有了自己的民工。 人若走运,路子铺开了,也就四平八稳,阔步前进。现在大泄早已丢弃了当初那个砖头手机,不再骑招摇过市的边三轮了。上次看到他时已开着奔驰了,他刚从停在一个大饭店门口的车里走出来,估计他没有忘记拿大哥大的派头,手机虽然精巧玲珑,依旧是当初架势,见了我倒是不怕丢身份,主动点头打招呼,大大咧咧里有一种熟人间的无拘无束,还算保持着发迹前的本色。 他同某位领导通话,语气也还是以前那样,不拘礼节,仿佛对方就是一个卖苹果的走贩,我也点点头,算是招呼,转身走了好远,还听他大吼大叫:刘局长,你狗日的,老子等你半天了,你还不来,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16、臭虫王国覆灭记   我刚出来打工那会,单位一位彭姓阿姨得知我没有床铺,很热心吩咐人为我送来一张床架和一些近乎腐朽的床板,那估计是某职工结束单身生活后留下的,一群臭虫也随着这次搬床迁徙到我的宿舍里,从此与我相依为命,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它们虽然从来没有放弃过吸血的理念,也从来没有欲壑填满的时候。它们昼伏夜出,恰好与我的作息时间相反,似乎有抱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决心,它们繁衍生息,以最大限度地享用着我--这道臭虫王国赖以生存的丰富的营养品。而我懵懂愚昧,浑然不觉。   起初,我对这些小虫子赖以生存的特质毫无所知。即使偶尔看到它们忙碌奔波在蚊帐上,床褥里,我还有些奇怪?不知这些小虫子潜伏在哪里,又是如何钻进连蚊子也钻不进我从老家带来的蚊帐里,每当深夜我迷迷糊糊醒来,它们就开始逃逸,迅速躲离我,似乎向我传达某种信息: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也不用对我有丝毫的不轨之心。我对虫子之类的动物没有恶意也不存在好感,我甚至以为这小小的家伙无非是萤火虫一类的小精灵。正好做我在陌生的地方寂寞的夜晚里一个彼此心契神游的伙伴。我听之任之,甚至看它们忙碌爬行的样子,于辗转反侧暗暗的长夜里作一种消遣。   那段与臭虫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这话出自臭虫之口应该更好,譬如改成;那段与悠君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而又精力充沛,这话似乎相当的矛盾,但在我身上却足够地有机统一。那就是我总在半夜醒来,尔后再也无法入眠,老感觉全身的皮肤到处痒痒,却又不知痒在具体的哪个地方,用一个浅显粗俗的比方,好象千万根女人的头发在我身上游移,想用手去挠挠痒处,可是痒感又移到了另一处。后半夜常在一种失眠状态中打发,有时也看看书,倦了再躺下,躺下了就会做一些非常奇怪的梦,而这些梦似乎很有先知先觉,譬如有一次梦中与人打架流鼻血,醒来果然鼻子留血了,当然鼻子不是被人打伤的,而是受凉感冒失眠所导致的鼻血。到了白天,我便有些萎靡不振,奄奄欲睡,但任是头晕脑胀,双腿无力,我不会睡。我有个怪毛病,白天很难睡觉,尤其是睡午觉,若睡午觉,那醒来时整个人就如霜打的茄子猪油烧。如此不分白天和黑夜,身子却没有垮掉,这恰好发生在成年青春期,我想当然认为这不过是青春期身体的正常反应,那时候的确对美丽的雌性人渴望得厉害,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是那么可爱,对我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倘若没有一次偶然的因素,我年轻的肉体和正常的造血功能,我的浅薄不谙世事以及无求无索的意识都将使促我乖乖地做一个臭虫王国的奶牛。臭虫王国的作家和宣传部的官员如果歌颂我时,一定会利用鲁迅的名言加以改造:他--应该是它,我不敢保证臭虫也会用人类的他来称呼我--吃的是饭(也包括草),输出来却是红奶(臭虫王国用红奶代称鲜血,宣传时去掉血腥气味)。可惜我并不是一个甘于奉献的红牛,也因此臭虫王国的覆灭命运注定成为必然,当有一天我终于看清这些打定主意与我‘和谐相处,热情相待’的朋友们的真实嘴脸。我就不再相信这种和谐了和热情了,这种和谐无非是继续着我与臭虫王国一种寄生和被寄生的和谐,而热情无非是当我躺下时,它们感应到床上的温暖,以利于这些臭虫界的人民倾巢而出,前来吸饮我热乎乎的鲜血,从这一点上看,它们倒不算冷血动物,是很有那么一点热烈气氛的。   那时候,我在单位实习做仓库保管,师傅是一个老保管员,天地良心,在当时的保管员当中,我师傅为人非常正派,从不接受客户的钱财,但天地良心,我师傅也会偶尔带我接受客户的请吃请喝。一次,师傅家来了客人,师傅就到我宿舍搭铺,这一次可苦了我师傅,也给臭虫王国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和体验,但随机也就是厄运的降临,嘻嘻,这正应验了眼下我们常说的机遇与风险并存。贪婪与毁灭象坐跷跷板,你越贪婪,你也就变得越沉重,死翘翘再也跷不起来了。我不敢保证我因为年轻,我的血液就比师傅的血液更可臭虫子民的口,但我敢保证对臭虫子民来说,我师傅的血液一定比我的血液更有新鲜感,是一道从未品尝过的红奶。那一夜,我出奇地睡了一个好觉,虽然半夜也醒来,但不是我和谐的臭虫朋友弄醒的,而是我师傅叫醒的。   徒弟伢子,你这床不干净吧,我身上到处痒痒的。师傅的话我听了觉得相当的委屈,我别的不说,在个人卫生上足以成为中国所有男人的楷模。照当时发展下去,我即使后来娶妻生子,也绝对令天下女人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洁净癖的例外,哈哈)。我昨天才洗过的床单和铺盖,我向师傅辩解。师傅还算明白事理的人,凭着经验感觉有些问题,当然,我现在凭着当地有臭虫这件事推理,相信师傅以前或许也喂养过臭虫。师傅跳下床开了灯,这才发现我的蚊帐上密若繁星的臭虫子民,他又抖开床垫,臭虫也早已倾巢而出,这些靠吸血为生的小家伙,也感觉不太对劲,都忙忙碌碌奔回到各种缝隙中,我仔细看时,才发现整张床和床板都布满臭虫的巢穴。   哇!你这伢子,怎么能睡下,这么多臭虫不把你吃光啊。师傅发出惊异的喊叫。   臭虫?臭虫咬人么?我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个年代常用来骂人的,我总以为其意义在那个不雅的臭字上,与臭老九之类相仿。无非气味难闻。   你这伢子连臭虫都不知道,师傅的话使我感觉臭虫好象是领导干部是电影明星一样,理所当然应该熟识,当然师傅本意认为我以前就应该被臭虫亲近过,不至于现在才认识大名鼎鼎的臭虫,以至于让师傅再次亲近亲近。   接下来我才知道,臭虫几乎是肮脏的代名词,又是寄生的象征,它吸收了对方的鲜血。还要败坏对方的名声。我原来并不是自己标榜的那么讲究卫生,与臭虫为伍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我为了挽救自己已经狼藉的名声,决定向臭虫王国宣战。看着这些自己的骨血(用自己的鲜血哺育的王国),我突然就想起舍身喂蚊舍身喂虎的故事来,我这是不是也算得上舍身喂虫的版本呢?可惜我这人除了对禅还有点喜欢,从来就没有把佛放在眼里,有时候我自己拷问自己,反而从中能发现一些魔性来,只是被我狠狠地压抑住,绝不使他发作而已。对待这些臭虫用什么方法呢?我显得一筹莫展,倒有人告诉我去,说有一种神奇的笔,只要用那种粉笔一划,臭虫就会死光或逃跑,这听起来很玄妙,问了n多人,也无从买着,那几年,狗皮膏药还是少,靠明星幌子行骗靠专家导向行骗的电视广告根本看不到。就连江湖上拍胸顿脚打包票神奇效用,百试百灵,我知道今天却有n多选择令我无所适从时,最不济还可以买一瓶杀啊灭啊净啊光啊什么的喷剂试试。还是师傅告诉我,最好的方法是水火,但火明显不行,热心阿姨送来的这一张床算得上稀罕之物,好多单身工人都用木头拼接才有了安身养活体的三尺之地,我不能一把火烧了万完事,除了火攻,水攻无疑是最佳的效果,水还必须是滚水,恰好我宿舍旁就有一个蒸汽炉,于是我把所有的衣服和被褥床垫全泡在盆里桶子里,浇以滚水,好在单身汉的衣服被褥不多,使我的工作量不至成为一项艰巨的长征式的任务。三分人生之一的床既然舍不得扔掉,也就用开水仔细淋了一次又一次,象乡下杀猪脱毛一样,生怕留下一个孔眼,成为臭虫东山再起的摇篮。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接连几次围剿,最后无功而返。我这种清剿似乎有些残忍,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征求动物保护主义的谅解,但我想无论如何,人还是非常自私的,万事万物首先考虑的还是人类,即使上帝也要应该为人类服务,不然连上帝也会最终被人类抛弃的。   我的单身宿舍很大,是连着工厂废弃了的门市部后面的备用仓库,还带有一个卫生间,这在当时算得上奢侈的享受了,就是房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水泥立柱,有点象当年龙王的定海神针,因此我并不太喜欢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倒宁愿我的房间小得就是一张床。这其实是我内心一种非常非常懒惰的表现。房子大了,我怕从床上逃逸的臭虫国民又可能躲在某一处砖缝里,门缝里,又打来一桶又一桶的开水,索性水漫金山,来一个地毯式的清剿行动。效果出奇地好,可以说达到了一劳永逸的胜利。清剿后的第二个晚上,我睡的特别酣甜。看来臭虫王国终于彻底覆灭了,此后连梦也似乎少了些。   后来我想,人家蒲松龄写了那么多狐梦,我遇见一个也好啊,可偏偏都是些臭虫梦,看来臭虫到底是些龌龊之物,做的都是极不舒服的梦,永远无法达到春梦美丽的境界啊。美貌的狐仙需要的是男人的激情,而龌龊的臭虫却想慢慢消受我整个的青春和生命,这我怎么能答应 17、远去的露天电影 说不清已经有几年没有去过电影院了。也不知道时下正流行那些好莱坞大片。   两年。 三年。或许更久远吧!八年呢还是十年?只因为其间赶风潮看过《铁达尼克号》《王者归来》两部大片,依稀对电影还有些无法磨灭的印象。   我并非不喜欢看电影,而是感觉到看电影的成本似乎高昂了些,想想花几十元人民币赶到电影院,还费上一份无所事事的悠闲,正经危坐,只为着欣赏那日益充满感官刺激的电影,那份代价那种心情,哪里及得上随意在家中坐在沙发上看碟子和电视来得低廉舒适呢?在这个电视电脑日益普及的时代,电影似乎蜕化入贵族式的生活氛围里,就是那制作过程也贵族化,动辄以高昂的代价来换取高昂的回报。在经济利益驱使下,电影本身也似乎离百姓越来越远了。 以前遍及大街的电影院,已经被改建成录像、投影厅、台球室、电子游戏电脑室等等,这些看似丰富的现代生活,赚足了年少和轻狂人的钱,录像厅播放的也只是与黄色擦边的情杀武打片,偶尔有几家支撑着的电影院也装潢一新,放映的也多是一些外国的香港的大片。   其实我特别喜欢看电影。尤其气氛宽松的乡村露天电影。小时候在乡下,曾对露天电影痴迷不舍。那时候农村没有电,乡下人白天自然是虔诚地履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仪式,晚上,更是几千年来也没有过的单调而枯燥。上了年纪的人还好打发,夏天于瓜棚豆架或房前屋后说些鬼狐传奇或家长里短婚丧嫁娶的故事,冬天则围在灶台边昏昏沉沉地聊一年的收成来年的希望油烟米醋之事。年轻人却难以耐住寂寞和青春的奔放,总希望打破黑夜的沉寂,生发出某种乐趣,最好是一场狂欢的盛会了。   于是乎露天电影就成了乡下年轻人夜晚的狂欢节。乡下人婚丧嫁娶违反乡规乡约赔礼道歉偷盗惩罚之类也多以此方式公布于众。只要哪一个地方放电影了,那消息传递得相当快,一传十十传百,亲朋好友相互转告,顿时方圆十多里都远远知道了,到了晚上自然络绎而来。偶尔也有说错地名和听错地儿的,等赶到一看,才知道说错了,于是又连忙赶过去,恰好看到两个字:剧终!却并未觉得太扫兴,想来能看到剧终也算不虚此行了。至于碰上天气不佳,淋一场冷雨,或暗夜行路不小心掉进泥浊水沟里则是经常的事。   我那时候虽小,但凡得了准消息,又有人一同赶去,我也决不放过这种机会的。如果就近放电影,那更是死也不肯错过的,常早早吃完饭,或干脆不吃饭,早早去占一个好位儿,再拿出平时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上一筒一毛钱的瓜子,阔气点买两毛钱,再阔气的干脆买一点桔子和点心,一边吃一边等待放映,一般最好的地方就是放映机旁边,那儿不但观看效果好,也无人遮挡,更能够及时掌握播映影片的状况。但这个最佳观看电影的地方基本上是当地东道主和熟识放映员的人呆的位儿。那时的电影多为战争片和黄梅戏之类,题材和形式相当狭窄,难得碰上好片子,有好片子时也得等下去,常常好片子在几个地方同时轮换放映,这里放完了第一集,赶紧传递下去,有点象古时候边关传递战报。路上走得慢,新片不来时,放映员便把那些科教片和老片子又重新播放。   露天电影除了能给乡下人带来丰富的业余文化生活,更是为年轻人谈情说爱提供了难得的场所,农村里七十年代的自由爱情大多与露天电影有关。特别是当地小伙子慷慨大方从家中搬出凳子对准自己心仪的姑娘大献殷勤,在看电影过程中两颗脑袋也就越考越近,最后订下盟约,也有借此机会相亲的,有些人家不愿张扬,采取这种悄悄的方式,于是小伙子备足了茶水,新炒了瓜子,再张罗些本地的桃李枣梨之类的水果。直接向未来的岳父母大献殷勤,发动攻势。那朦胧的夜色中不想产生了和谐自然的气氛,婚姻也就一举谈妥,于是水到渠成,下次婚礼庆祝时又是一场露天电影,也许为另一对恋人播下爱情种子提供了适宜的条件。   美好浪漫的爱情悄悄进行的同时,也有关关雎鸠君子好逑传情留意热闹的场面,但更多的一种浮躁和暧昧,那些大胆的小伙子磨磨蹭蹭往姑娘身上拥挤,大胆的姑娘遇见喜欢的也有求之不得,遇见不喜欢的便不免喝斥。更大胆的小伙子趁换片的空隙干脆放肆地摸来摸去。自然招来死流氓下流胚子或恶毒的诅骂。也有任其触摸不作声的,自然让那得逞的第二天炫耀不已。也因此便鼓舞了羡慕不已的后生小辈,宣泄青春也就成了一种必然。于是美好的爱情故事中也就有了某种馊味,乡间绯闻也就时有出笼。   我那时候太小,不谙男女之事,也不太感兴趣,多少男女之间的爱情暧昧故事就那样从眼皮底下消失了。而后离开农村,再看电影时已经坐在简易的城市电影院中了,连各地的电影院的名字也多是红旗电影院工人电影院之类。   再回家乡时,偶尔还能看到露天电影的踪影,但随着录像的流行,露天电影也变幻成露天录像,再随着香港武侠言情热,带动了内地录像业的兴旺,也因为录像厅比电影院更简易,即使乡村小镇某一个角落都可以落地生根,渐渐的露天电影露天录像也少起来,而后家庭电视的普及,也慢慢绝迹在乡村夜晚了。    18、我的饭盒史 我曾经有过很多饭盒。有塑料的,有铝的,也有不锈钢的,还有玻璃和塑料综合材料做成的保温饭盒。这些饭盒形状各异,有扁圆的,有长方的,还有圆筒式样,有些是敞口,有些带有盖沿,形状上的差异材料上的区别导致功能上也略有不同,譬如有些是多功能型的,可以用来隔开饭菜的小隔层,还带有小汤碗。有些呢似乎不能划入饭盒的类别中,(但因为行使饭盒的职责,也就姑且归入饭盒的队伍中,并不是滥竽充数的,就好像未转正的集体制工人,也能算是国家半个主人翁,)譬如敞口的铝碗,底浅口大,饭菜也容易曝光,色、香、形、质、量都裸露在他人眼里,总难以获得主人的喜爱。就好比我们看现在的网络女人,眼福是饱了,但看一眼就足够透彻了,没法使人内心由衷地喜爱。说起来,网络裸露是因为还有点吸引人的本钱,若长得实在另类,强自曝光和裸露的话恐怕连她自己也恶心,除非她本人早已豁出去以恶心自己为代价来恶心整个网络。   饭盒里的饭菜何尝不是如此,若是简陋寒酸,肯定委屈主人的肚子,出以示众也有损自己颜面,不说被人嘲笑,也会倒人胃口,若是色香味形样样俱到,才象网络女人那样急不可待地裸以示众,尽兴炫耀一番,引人垂涎三尺。有盖的饭盒就不同,它兼有保护隐私保存颜面的妙用,当你还在为着最低生活奔忙时,你没有能力上酒店下馆子甚至吃不起快餐连食堂的饭钱也不愿花费时,一个自带饭盒可以挡住上述一切的诱惑。你甚至可以自嘲地说,馆子里食堂里的伙食其实很差,也最不讲卫生,自家带来的吃了放心。   种种分析说明,有盖饭盒也比网络还强,网络不管美丑也不管网民的胃口,一古脑把隐私和无廉无耻的东西张扬出来,网民应接不暇之余,就只能依靠个人的品味以及对美丑的鉴赏程度去甄别和吸收了。听说现在网络在大力整顿,估计是网管们受有盖饭盒的启发,当然领导考虑问题非我所能揣测,要全面得多,他们不是以个人计,而以家国天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计了,当领导作为唯一的烹调师烹制出来是一道民众难以下咽的食物时,就狠狠地用盖子捂住,可以说成是伤风感冒偶尔味觉失常,无法领会其中真味,最不济可以说众口难调,国情不同啊,气候啊等原因;当用精心挑选的好材料拼凑出一道形象大餐时,那就亮开盖子,狂吹乱煽,从上而下,指导学习会议灌输,宣传再宣传,品味再品味,浓郁的香味直逼民众无福消受的鼻孔,望洋兴叹之余,民众也不得不为之绝倒。   说到底,饭盒在某种意义上是现代生活节奏的随从,是集体制度的仆人,也与贫穷扯上一定的关系,又几乎是填饱肚子的象征,你拥有了一个好饭盒也许就不会挨饿,集体制度时代就用铁饭碗来比喻好工作,其实那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饭碗,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饭盒,还是要领导要单位要食堂按照供应原则往你的饭盒里添加定时定量定档次的食物,半点马虎不得的,这有点象今天养鸭的往鸭嘴里灌食一样,都是按配方配制的饲料,不过鸭子或许更幸福一些吧,不用工作不用低头就能饱餐终日,集体制工人却非要努力工作一辈子,直到倒下去,还得任公仆招来呼去的,更得随时提心吊胆铁饭碗被打碎,泥饭碗被溶化,直到下岗,所以直到铁饭碗被普遍打破的今天, 铁饭碗还为人所留恋,其实铁饭碗在越来越稀罕的今天早已身价百倍,只为某种具有垄断性质的少数人所拥有,实际上嬗变成一个金饭碗了,与饭盒算是彻底划清了界线。   就饭盒个体来说,是区别肚子尊贵卑下的象征,享用好食物的肚子一般也会配备一个好的饭盒。吃劣质食物的人就没必要为饭盒的功能和精美白费功夫,当你为了上顿愁下顿而去买一个精美的饭盒,怎么说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而一当你的食物丰盛得饭盒无法承载时--饭盒也就象一个跑龙套的演员,象一个永远不能进入前三名的运动员,其凄惨命运自然不言而喻,只有选择悄悄离开了—你根本用不着饭盒了,只需坐在豪华的餐厅里悠闲地用餐,所以说饭盒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当然今天生活节奏的加快,某些白领阶层也喜好精美的盒饭,但我想那已经是一种变化了的快餐文化,与饭盒承载的内涵有着本质的不同了,已经完成了突飞猛进的质的飞跃了。而对某种所谓劳心者来说,是绝对不需要饭盒这是确切无疑的,   如果我那些饭盒一个个健在的话,食品考古专家一定会考证出我的食物史,可惜的是本人还没有作古,那些绝对比有机生命还能耐时光腐蚀的饭盒早已告别人世了,想起来还真有些感伤。我开始拥有第一个饭盒是在我念初中的时候,那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饭盒,那不过是一个铝制的圆形敞口碗,为了区分饭菜,还得另带一个小搪瓷铁杯,铝碗里盛的是生米,杯子里是母亲做的豆豉辣椒,那种辣椒酱在今天,可是一道湖南人几乎每餐必备的开胃佐料,而当时却是我的主菜。每天早上上学时,母亲总会虎视眈眈看着我,生怕我带的米超过饭盒的一半,照母亲的说法,你带了过多的生米,蒸出来的饭会超过蒸板,要么浪费要么被食堂里蒸饭的师傅私吞,至于豆豉辣椒酱,说起来都有些恶心,母亲总是忘记往腌菜坛的耳沿添水,辣椒豆豉酱便与空气过分的亲密,从而被蛆虫有机可乘,所以大半的辣椒酱变了味,我只好挑选没有变色没有被蛆虫爬过的辣椒酱,过一遍猪油红烧,算是消毒和深加工,不过,凭我的舌头发誓,经过这样加工,味道好极了。任是如此,母亲对我这种自发的烹调技术也大加指责,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奢侈浪费,除了粮食,除了腌菜,猪油算是第三大生活奢侈品,怎能这么轻易糟蹋。想想也是,父母刚从集体食堂,从大饥荒中熬过来,心有余悸,所幸我姊妹虽多,没有一个饿死,这多亏了族人的私心杂念,在迈步走向共产主义时打了一个盹,私自瞒下了一个粮仓,队里的人觉悟低,也没有热血沸腾的检举揭发者,于是家家户户分得一些粮食,于是患难见真章,当周遭饿倒一批批人时,我们村里人虽面有饥色,却没有一个饿死的。   在那所令我窒息的学校里,有一段时间是学生从自家带米来交给学校,由学校发放相应数量的饭票,一两二两三两四两的都有,可是不久学校嫌麻烦,学生带来的米质量上也差别太大,还有学生反应实际的饭不够量,反正学校不得不作出了踢皮球式的改变,由学生自己带每餐的米 ,只有寄宿生享受额外的待遇,不必每餐都记挂着淘米往食堂蒸笼里送。然而不久学校又觉得这个方法也不是很好,又改回来,如此颠来倒去,朝令夕改,一直到生活有所改善,粮食不再紧缺时,可以自由买卖时,才由食堂统一采购大米,学生只须带钱来折算米价。   那时候的生活实在没法讲究,学校从不供应菜类,整个学校没有学生能吃上炒菜的,我那些同学们饭盒里面的菜比我的丰富些,但实质上也与我差不太远,炒一些腌菜,好一点的家庭里面偶尔能看到一些肉和炼油后的肥肉渣。同学们使用的饭盒也基本上相似,都以圆形铝碗为主,因此常彼此分不清饭盒,为了区别,只好编号,某某班某某号。在集体制时代,中国人讲究整齐划一,穿衣吃饭大致相同,所用器皿也没多少分别,即使好一点的家境,也怕被视同异类,于是常常有好衣服穿在里面,好吃的躲在厕所里吃类似的事情发生。可是圆形的饭盒实在不太方便,特别是饭出笼的时候,热气腾腾的烫手,有不少同学为此打翻过饭,我也有过一次为饭盒与人打架的经历。因此我渴望拥有一个更好的饭盒。   我所渴望的饭盒其实也是铝制的,但不是圆形的那种,是一种长方形盒子,不知是军人的饭盒还是赤脚医生用来装注射器的,反正我一直没弄清,这种盒子容量大,盖得紧,便于携带,容易清洗,形状也好看,有一种近乎完美的品德。但我一直没有弄到手,直到若干年后,在工厂打工时,在商场看到一种类似的饭盒,盒子一侧有一个活动的简易把手,便于吃热乎乎的饭时不会烫手,我终于如愿以偿买了一个,那种感觉特别舒爽,真好象有了这个饭盒,吃不吃饭都无所谓了,说实话,我早就讨厌圆形敞口的那种铝质饭盒了,理由很充分,圆形饭盒除了热饭烫手,冷饭伤肚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饭菜混为一体,而且不能盛汤。使用这种饭盒吃饭,你绝对无法从容雅致,用一个不雅的比方,吧啦吧啦吃饭呼哧呼哧下咽时与猪没有本质的区别。若是物质匮乏粮食稀缺的年代,这动作符合实用原则,算得上时代之美,到了农民粮食囤积卖不出去,蔬菜腐烂在土里的年代,绝对引起公愤:这不就是一头猪吗,又不是六零年,没吃过东西似的。如今这年头讲究的是细吞慢咽,一盒饭最好吃上几个小时,直到热饭变冷饭冷饭变馊饭,实在吃不下了,最后把饭盒底朝天,往泔水桶一倒了事,当然也可以一开始尝一口就倒掉的。这都有据可查,那时候,学校工厂食堂的泔水桶难得见到几粒米饭,而如今的学校工厂食堂的泔水足可以办一个养殖场,当然养殖的不是挑食的人,而是猪了。当然这种与人食性相同的猪肉质也许不符合欧洲肉类标准吧,也不符合卫生标准,但我相信,路遥笔下那些吃不起食堂饭的人一定会羡慕这些幸福猪的。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饭盒的档次也越来越高。我吃食堂饭的日子并不是太多,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年,用过的饭盒也不下十来个,在这里我也不能一一详细叙述为其作传。只能一笔带过,很奇怪的是我爱饭盒却并不爱食堂的饭菜,这似乎有些本末倒置,时不时还是受到铁饭碗的影响?又想拥有现成的午餐又想自由进食?   值得声明的是,我并非特别热衷口腹之欲,但对于同等的材料为何食堂和家庭之间做出来的味道质量产生悬殊的问题一直颇为关心,最后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个体融入集体时,个体不再是受到尊重和重视的对象,一切掩埋在集体的棺板之下,一切又以集体的名义凌驾着个体。而冠冕堂皇的集体本身也只是一个精神的祭牌,又成为某一个体专有营养库,只有极少数人能悠哉游哉集体与个体之间,任取任与。当你看看管理食堂的领导和大师傅肥硕滚圆的肚子,再看看你的饭盒,你就会明白食物是如何同时进行质变和量变的。   明白了这一点,我就尽量不去食堂吃饭,当然这并非主要原因,更主要的是我发现凡是在食堂工作的都长得肥头肥脑,即使开始时瘦骨嶙峋,以后也会象服用增长灵一样快速增长的,肥头肥脑并不可憎,可恨的是他们似乎每一个器官都与食物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全身到处是油腻腻的,鼻涕汗水估计也饱含着食堂里各种味素,舍不得干净处理,经他们的手掌回收直接与食物亲密,于是即兴创作,在馒头包子上出现意象派的朦胧画作。也难怪,食堂工作量又是如此之大,一个人常常得为几十上百人准备饭菜,我很庆幸自己终究没能生活在共产主义时代,如果真到了共产主义时代,我真想不出谁该去做饭,这个问题也不是我所考虑的,还是留给将来进入共产主义的人去思考吧。我只消想起,做小家庭三口的饭菜都手忙脚乱的,弄得厨房脏兮兮的,光清理都费上与烹调同样的时间,大工厂大学校食堂工作人员的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于是饭菜里的出现砂石是无可避免,出现虫子也不用大惊小怪,至于用错了调味品,错把化学用品当味精盐,错把洗衣粉等当成食用碱等等出现食物中毒事件也不算为过,权当中六合彩吧。   饭菜由食堂进入肚子必须先经过饭盒的严格检查,因此为饭盒的名声所考虑,我痛下决心,不再吃食堂饭,也因此好长一段时间,我的饭盒束之高阁,灰头灰脸,没有精神,时间一久,郁郁寡欢,在某次清理杂物时发现时,已经盒老珠黄,锈迹斑斑了,我估计自己再没吃食堂饭的机会和打算,于是轻喟一声,把她们当垃圾扔掉了。但一个人能否摆脱食堂饭菜,往往由你的钱袋决定的,有时候甚至不是钱袋所决定的,由你的工作性质和地点决定的,有一段时间,工厂为了效益不准外出吃饭,于是只得上街左挑右选买下一个便携式塑料饭盒或从食堂或从家中带饭,这种饭盒有隔板,比较方便,可是不久发现这种新型材料极易沾油,夏天还好,冬天极不便清洗,只好再买一个不锈钢的,倒扣的盖子就是一个小碗,可以盛汤,用起来倒也方便,但不久工厂的食堂因为经营惨淡,没人去吃饭,承包者从中下了一些功夫,于是工厂又决定不准自带食物,只允许在食堂就餐,为此食堂还沉重其事地配备了一些不锈钢盘式饭盒,实行刷卡吃饭,外面又加了一层铁栏杆,配备了几个保安,虎视眈眈盯着,以前的伙食补贴也全部打入食堂,吃了不白吃,不吃饿肚子,这一招够狠,我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次嚼食不慎,一颗坚硬的石头蹦掉了我半颗牙齿,痛了我好几个月,这还是小事,可惜的是我才买不久精美的饭盒又下岗了,变得流离失所,真是怀才不遇,徒奈其何啊。   如今这些饭盒又因年老色衰离我而去了,我也无法预测明天是否又用上饭盒,未来变得如此不可确定,想了也是白搭,不想了,还是纪念一下我所拥有的饭盒吧!它们有些曾经辉煌过,有些如流星闪烁,只在我的生命中点缀一下,但无不一开始总是青春阳光饱含激情地进入我的生活,而后又黯然销魂悄然而逝,她们都曾无私地用自己小小的心房承载着生命所需,任凭我用筷子和勺子贪婪地攫取搜刮,毫无怨言,倾尽所有。谁又说她们只是一些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饭盒呢? 19、闲人樊求圆 樊求圆名字来源于她母亲一个梦。他母亲生他那一个晚上梦见一个圆球从屋背上滚下来,醒来之后开始阵痛,便生下了他,于是取名求圆。 中国人的名字往往有神秘的含义,它直接或间接影响着一个人的命道和个性,虽然不是很绝对,但或多或少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每个人的名字都包含着丰富的信息量,总有一种人文、地理和族群客观因素以及取名的大人或自己的主观愿望在里面,潜移默化,想不受影响都难。 自然人如其名,樊求圆为人处事也似乎是这样,力求圆满,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左思右想,犹豫不定,有时候行走时也在思考,其专心程度不下陈景润,若行走之间突然停下来,那一定是他又想起应该不能就这么仓促去办理,于是折回家中静思片刻,当灵光一现时,便有些喜不自禁,连忙打电话与人分享,可能与他分享的人实在不多,常言说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也只有他老婆能与他分享了。 早几年未病休时,他在一家烟草公司上班,开始当过那么几个月营业部的主任,不知是求圆过分还是性格使然,受到手下几位女性的抵制,很快就被免职当保管员了。 干保管自然很适合他,他有耐心又稳靠,不急不躁,为了把数目和品种分开,他干脆在每一件货物上写上编号,哪一件货物已经发走了也登记入册,上书某某编号某某品种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人领走云云。我因为与他妻子是远房族姐弟,常因家族事务总有许多联系,有一天应约等他去办一件事,等得有些不耐烦,见他忙得够晕的,就说,你不是每一种牌子都有数目么,这么整齐堆放的多少行多少列一目了然,费得着那么编号么?小心好!小心好!他回答说,我这方法绝不会出差错的。 我也相信他这么小心是不会出差错的,他做事情从来都是有条不紊,追求效率的是很容易把事情弄糟的。他才不讲究效率,只求圆满,他可以用上半个小时守着一张桌子不停抹来抹去,可以花费半个小时挑选米中的沙子,再用半个小时淘米。你有事找他,最好去他家沙发上坐半个小时,喝上一杯茶,或看一集短肥皂剧。他穿袜子,整理头发,擦鞋子,打电话……没有一个小时是不会清白的。碰上急事也得半个小时,有时候明明已经走出门口了,他却突然又停住脚步想一会,良久才记起出门匆忙之间还没有查询皇历,于是又打开门折回身翻看着家中的皇历,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分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忌讳,预测办事能不能顺利等等。 即使这样小心谨慎吧!他还是出了点小问题,有一回月末盘底时不知为何少了一箱高档香烟,结果把一个月的工资全赔上了,于是他更加小心,但不久之后还是莫名其妙对不上数目。 也是的,面对满仓的琳琅满目的各种品牌香烟,不弄错都难啊!老贴了工资赔偿也不是事儿,这样的事情多起来,我族姐对此也烦不胜烦,于是又找到领导,拉通关系,刚好那年他胃出了点问题,便弄了一个病休,工资奖金保留,公司巴不得空下位置来安排新人。烟草公司属垄断行业专卖行业,效益好的不得了,刚病休每个月闲在家里他能拿到两千以上,可不久之后那些在职的能拿到五六千了,于是他有些急了,再找领导纠缠,要么上班,要么加钱,领导没法子又给加了三千。可让族姐后悔的是当初那些没有油水的保管员却全发了大财,仓库老失窃,丢失名贵高档香烟,赔偿却按照出厂价格,想想看大中华之类的香烟出厂价同市场价格比较就明白这种失窃之实际了。看看你,真是没用,你是真丢失,人家是假丢失,你真是没用的废物。族姐说他。樊求圆最怕人家说废物了,也最怕人家说他吃闲饭了,族姐可以骂他甚至揪他耳朵,骂他秃子、稀牙齿就是不能说他废物,于是他大发雷霆,咆哮不已,非要等到妻子说好话安慰之后再发一番感慨,引经据典分析来龙去脉和未来的预测,直说得妻子哑口无言才罢休。 说起来他还真有些本事,也有不少轰轰烈烈的过去。比起贫寒出身的妻子来说有充分炫耀的资格。可以说,他像一个皇帝君临着族姐那个贫寒家庭,为妻子家族带来了一份难得的荣幸。他常对族姐说,你整个家族里面六亲七故的只有我是唯一正宗的城里人,虽然这么多年来,你们家这些泥杆子也相继进城,可都是土包子,是见不得大场合的!他这样说时往往带着笑容,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反驳。也不是他忽悠族姐,也不是贬低族姐,他这么说话时特地补充说族姐因为跟着他多年的缘故,学会他许多做人做事的精明,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城市人,甚至比城里人还城里人了。还真不是吹牛,说起家世来,足以令他自豪,商人世家出身的他,小时候同时拥有三个奶妈,爷爷和父亲曾经营着一个大茶庄,生意遍及湖南广西各地,尤其近年来他不知从哪里看到一本名人八卦杂志,传闻当今的总书也是茶叶世家,这似乎给他带来某种荣耀,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滔滔不绝向人说起这些事来,加以比较。好像人生若有机会,他也可以拥有同样的光耀。 的的确确,他是因为机缘不合才成为今天这样一个闲人,在那个特定时代,他曾风光一时,那时候他在一家毛纺厂当一个普通工人,文革时加入了一个组织,也许是湘江风雷也许是另一个对立的派别?他成为其中一个主要成员,那些市府的书记和市长大人曾经是他们的囚徒,只要看谁不顺眼,立马可以把他掀下马成为批斗的对象。 然而时代没有朝着他预定方向转变,风光了一阵后,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都分崩离析,相继解散,他还是沦为了一个普通工人,满腹才华也没有机会再次施展。只要家里来客人,特别是有些见识的客人,他便滔滔不绝谈论些不像哲学的哲学,不像马列的马列,不像人生的人生,口里还不时蹦出一两句名人名言,大都是红宝书之类的,也偶尔有先古贤人的之乎者也。刚开始还真能蒙人,但久而久之大家听腻了,就会发现他也就那么几句话,其固执己见不容别人辩解。反倒是他的妻子常带着得色说,他啊,能说得头头是道的,虽然不能实用,有些不合时宜,但你们也别小看他,有些做人的道理和处事方法很不错的。你若有点不以为然,想与他辩驳一番,但常被他脸红耳赤颜色愤然所折服,更被他的唾沫飞溅所压倒,你只有点头拜服赞同的份了。 为了能使我接受他的观点,有一次他同先前那个造反派老大专程去韶山悼念毛老先生时,特地邀请我同行,他那个老大没有他这么幸运,每个月只能拿几百元生活费,全家老少日子过得紧巴巴,自然满腹牢骚,他们站立在毛老先生的铜像前,念念有词,毛主席,您老人家可要保佑我们可要保佑这个世界啊,这些贪官污吏不得好死啊,把中国弄得乱七八糟,您老人家要显灵啊!当夜住在宾馆里,他们感慨不已,追思往事,漫谈今朝,末后是一种好汉不提当年勇的遗憾,又自作教材向我灌输人生之大是大非和经世哲学。 除了大道理,他还言传身教,譬如上街买菜了,一定得装作知晓行情,人家叫价一元,你一定得说别处才八毛,怕人家短斤少两,一定得先吓住对方,说自己就住在附近,少了回头找麻烦,有一天他请我去他家吃饭,转悠了整个市场,花费了一个上午,最后买下了一颗白菜和一块豆腐,还不断夸耀豆腐是正宗的乡下豆腐,白菜是本地白菜没有农药,喏,你看,上面还粘有虫屎哩,我心里暗骂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跟着他没来由地转,此后他若有事找我,要留饭,我要么拒绝,要么自己买好菜才去,倒不是嫌弃菜不好,实在是跟着他婆婆妈妈同那些乡下妇女讲价钱为一分钱算来算去挺麻烦,有时候他买好菜回家发现人家算错了钱,多找了就沾沾自喜,少找了非得走老远的路折回去找人家清算,我从来是看中了菜买了就走,懒得去算计的,即使多花费一两圆再回去也得不偿失啊,可他偏不嫌麻烦。 当年的文革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但并不意味他人生就此走向低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德积几世,后人总有些气概,他幸运找到了一个好妻子,妻子的好起码有两点可以证明,妻子的叔叔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妻子又在很有油水的医院工作,更难得还有一个当老板的弟弟,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他以后的生活铺就了一条坦荡大道,若非因为他天生的性格气质使然,也许他还会获得更多的机遇,他常常评价自己是一个不善钻营的人,这话我也相信,也能找出很多事实来证明。 他最初那个棉纺厂快要倒闭时,族姐拿了叔叔的条子逼着他给新单位的领导去送礼,结果他走到领导家门口却退了出来,还是搭帮那领导刚好有一个亲戚也是他原来一个棉纺厂的,那一天找某一个领导签字就会弄妥当,可领导开车去省里了,于是他们一起追赶领导,结果一分钱没有花费就给签字了,人情还是后来妻子补送的。这件事成了他向妻子和我们炫耀的资本,呵呵,人家办事送礼未必能办妥,我运道极好,轻而易举就弄好了,老婆,看你急得不行,事情能办好终归能办好,要深思熟虑掌握分寸,若办不成,再送礼再急也没有用的。 在新单位,领导安排他当一个营业部的小主任,管理几个女人,可不久之后,那些女人都向领导告状,领导没法子只好把他安排到仓库里当保管员。我知道他天生不善与年轻女人和小孩打交道,我相信不是传言中的那样他对那些女同事有性骚扰的嫌疑,估计顶多开玩笑请女同事喝茶而已。 族姐常笑他只能在家里夸夸其谈,真要去外面做实事了就没了主张,连一个小部门的主任都不能保住,是不是骚扰那些女同事了。他赌咒发誓又猛发了一通脾气,妻子才不敢再笑他。也是的,按他平常的习惯,在外面总不善言笑,逗弄小孩子十有八九会把小孩子吓哭或干脆直接捏痛小孩哭起来,与女人会有什么嬉笑调情的呢?当年同自己恋爱时也是他母亲在替代啊?我们都知道,族姐能嫁给他,全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那时候她在医院刚刚工作,在城市里举目无亲,他母亲每到礼拜天就熬了鸡汤送到医院去,平时隔三差五送些水果,有这么一个好婆婆,他又是一个面对女孩沉默不言的老实人,她就在众多的追求者当中毫不犹豫选择了他。不过好多年以后大家才知道他当时写了一封信给另外一个追求她的人,据说里面全是些生米已成熟饭的以及她某些隐私,还有严厉的措施,劝那男人省心别纠缠了。大家虽然认为他近于卑鄙下流,但也佩服他对爱情的执着和独到的谋略。自然他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丈夫,家务活儿几乎全被他包揽下来,庭院打扫,煮饭洗衣,(为节约用电,家中的洗衣机成了一种摆设)又特别细心,也有一种洁癖,淘米足足可以用上一个小时,可以不停地扫地抹桌子,即使家里来客人了,手上也总握着一个扫把,几乎随着客人的脚步移动,好在大家习以为常,知道他有这种嗜好,并非是赶客人出门,于是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弄脏他家的地面。我曾经笑过他一回,说你抹了半天,这桌子上还有一大块油渍呢?厨房里的水用扫把能扫干净么,用拖布拖干了岂不省事,他便有些恼怒,说你就知道省事,所以做事毛糙不牢靠,老出差错。 其实他的洁癖也仅限于厨房和家里那些表面光亮之处,而于自己身上却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可以整个冬天不洗澡,即使夏天若没有出门也是可以省免的,衬衣也半个月换一次,还特别喜欢黑色的衬衣,族姐偶尔以此指责他,他却笑呵呵说他又太出汗,何况洗澡多了,伤元气。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讲究,每一次出门他都得花费很长的时间整理他的头发,令他苦恼不堪的是他整个头颅的前面部分是不毛之地,好在他有超人的智慧,把后面的头发留得长长的,若梳直了扎成辫子,你绝对以为是一个满清遗老。但他不是满清遗老,那长长的头发经他梳理之后,从后脑盘过来搭在光秃秃的前额上绕上一个圈子,就再也看不到前秃的痕迹,还别有一番审美趣味。只是出门在外,可恨东南西北乱风不解郎情,总掀起他的盖头来,这时候他就忙不迭伸出手来或捂住或梳理。你若看他驻足不前,头一甩一甩的,那一定是风起云涌要变天了,也许还会下雨吧。 医生一般都比较讲究真正的卫生,我始终无法理喻这个族姐姐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想每个晚上一个男人,床边放一个硕大的像旧社会的尿壶一样的烟灰缸,里面满是烟灰和浓痰,就足够一个女人够忍受的了,当初还有一个飞行员正要命追求族姐来着,论人才长相都比现在的他强不知多少倍。除了秃顶之外,他还长着一口稀松的牙齿,每个牙齿之间好像生生被拔掉一颗似的,这一口稀牙影响了他的饮食,菜都要煮的烂烂的,当然令你生厌的是他吃饭时筷子总扒拉着碗,翻来覆去吃底下有汤汁的菜,他说那菜才入味,妻子常指责他自私不讲卫生,他说自己没病有什么关系呢?但他绝不吃人家先吃过的饭菜。 因为茶叶世家出身,他特别嗜好饮茶,别人饮茶是清淡,他却要饮极浓的,一杯茶茶叶要半杯,常深更半夜不睡觉,陪伴他的是一个很大的烟灰缸,里面是浓痰和口水烟灰,他习惯一边抽烟一边喝茶,先泯着嘴巴吞下一大口茶水,并不全部咽下去,而是咬着嘴唇,稀溜溜合着茶水用舌根洗刷着牙缝,然后吱叽一身连茶水带口水泡吐出来,又吸一口烟,猛烈咳嗽把浓痰引发出来,如是循环往复,熬到凌晨三四点之后弄一点夜宵吃过之后才睡觉。直到中午起来做饭,等妻子下班,饭后又躺下睡觉,晚上又无所事事熬夜。 族姐曾与他斗嘴时透露过他这种习惯的深层原因,其一是他家小时候有吃夜宵的习惯,其二估计是原来他们住医院老房子时隔壁有一个寡妇,寡妇值夜班,很晚才回家,而两家之间是可以从厨房的阳台间互通有无的,当然这只是他们夫妻一种笑骂,我听了也不置可否,难以知晓究竟。 对这样一个远亲我本来谈不上喜欢和讨厌的,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无法忍受,譬如他岳父母家人上他家,只能睡地板,等他们一走就迫不及待消毒杀菌,而他去岳父家却要单独占有最好的床,还要干净的被褥,饭菜也得分开,老来爱随地吐痰,那浓浓的青绿色液体令人作呕,妻子说人家到你家里这样吐痰你怎么办?你就不能到外面吐么?他回答,这是水泥地板,比不得咱们家是木地板。然后用鞋底来回地擦,像一个印象派大师一样,留下一大幅斑驳作呕的画作。 有很多次我同他一起乘坐公共汽车,他抽烟吐痰若无人之境,我劝他不要吸烟,他却回答说,我们不抽别人照样抽,所以还不如自己抽烟,何况这些乘客都是些乡下人,弄那么多讲究干嘛。有时候住宾馆了临走一定把那些牙刷肥皂火柴什么的收拾一空,再用宾馆的毛巾把皮鞋擦得锃亮,口里还说反正花了钱的。像这样的小事情还挺多的,开始那些年因为家族的原因也因为在一个城市的原因我与他保持了一种固定的联系,后来我离开他所在的城市时,他也要准备外出做点实事,我笑他,算了吧你,你一个月的工资足够我半年多的收入,还是安心在家里悠闲喝茶抽烟看报纸电视。 不,我不做闲人,要做也做到处游玩的闲人,我也不想呆在家里,我要赚钱,家里的钱公司的薪水我不带走一文,我要自己再额外赚钱潇洒,凭我的本事一定可以有所作为的,你知道么我父亲曾在广西一带丢失过大批钱财,说不定我去哪儿闯一闯,报应轮回会应验到我身上,我能给赚回来。他这样对我大发感慨。你笑,我真的要出去的。我是说一不二的人,君子一眼驷马难追……。这种自豪却又不满足的口气成了他一种口头禅,已分不清是炫耀还是不满足仰或是闲在家里有着五六万的年薪妨碍了他更好地开创一番宏伟的事业。人家若带有羡慕的口气说他弄了个好单位,他轻描淡写回答,我干革命几十年了,应该的啊,比起人家月薪几万来,我差远了,不过人要知足是不是,总有上下多寡之分啊,五个手指都不一般齐哩。说完有些得色地哼起了他常年口里翻来覆去的革命老歌调,永远只有一句歌词,还含糊不清,谁听了之后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就在他不停日夜思想,四处向人述说自己的计划时,突然有一天他当老板的弟弟要他帮着去中俄边界看守一个仓库,他却坚决不去了,他以前总以为自己是大哥,也不缺钱,而且弟弟的投资上有他们的一份子,不肯帮弟弟打工的,也怕单位说他另谋职业,抹掉他的病休全份工资,后来禁不住堂姐劝说,才勉强答应了要去,可为何突然变卦了。 我们都有些纳闷,本来他听说海参威很开放,想去见识的,后来还是族姐告诉我们,他自今以后哪里都不会去了。我问为什么,族姐才说她自己迷恋上网,与当初的恋人聊上了,知道当初那个情人为何离开族姐。而老樊心中有鬼,也看出某些端倪,更怕死灰复燃给自己难堪,损害自己好不容易尊贵的地位和名声。而岳父母刚搬到一所城市居住,当初那个情敌正巧也在那所城市居住,于是便寸步不离跟着族姐,还不时采取多方打听,悄悄跟踪族姐,或说自己到外面去玩突然折回来偷听族姐给谁打电话,上通讯部门查询电话单子,想方设法阻止她们来往,有那么一次族姐看望父母回去后,老樊连族姐的内裤都不放过,像一头猎犬一样仔细搜寻,见上面有些斑点,便要死不活地大吵大闹,说族姐招绿帽他戴了,还给我们打电话评理。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男人,我们哄堂大笑,想想这个闲人以前基本上还能接受,这件事让我有种恶心的感觉。自己也常压着性子与他说话,常觉自己变得日益虚伪,既然不在一起了,也就淡然忘之,于是便慢慢绝了来往。 我但愿他能守住族姐,能保住最后一个粉丝。 20、孔老的余热 初次见识孔老先生,我怀着一份特殊的敬畏之心。想想他那以总经理助理身份来到公司,老板又对他客客气气,礼遇有加,我这样一个小职员自然格外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闪失了。   好在孔老先生与我有缘,在公司里的一年里自始至终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特殊关系。当然确切地说老孔在公司里只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就不大到公司上班了,后来悄悄地自行离开了公司,究竟何时走的,连我这个与老孔共事最长的人也不得而知。   他来公司的第二天,老板交给文秘员一个待打印的文件和一台公司里新买的卡西欧中文打字机,可打字员不会使用,也不太懂拼音。我自告奋勇,花了一个小时看说明书,再花了一个小时把文件打好。那份文件正好是一份聘用书,聘用老孔为公司总经理助理。从老板启用这么隆重正式的聘用文件来看,有些非同小可,以前老板都是很随便请来一些需要的人才,口头上告嘱大家,这是新来的某某同志,以后就是你们部门的经理,希望大家配合工作,为公司创造效益。   总经理助理这个头衔着实让我对老孔刮目相看,我暗忖老孔来头不小,要么有足够的关系,有亲戚在市里担任要职,要么自己以前担任过某部门的要职,要么本领非凡。不管怎么说,都直接或间接能帮老板在商海淘金出大力。我知道能进入公司的只能通过这两条途径。老孔属于哪一种类型呢?   就在我还不太了解老孔到底因何身份因何原因进入公司核心层的时候,老板把我叫去,只吩咐我跟随孔助理去一趟东北。老板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多余的话一字不说,我连去东北的目的都不得而知。我当时做梦也没有想到老板临时决定我陪同老孔去东北是对新来的总经理助理还有些不太放心,特意安排我去‘照应’的。老板没有明说,我也傻乎乎的没有意识到老板深层含义,只是后来明白时才佩服老板的安排很明智。在这里我并非自夸我起到了某种监督作用,而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终于让我见识了这位总经理助理真实的本领。   恕我无礼,学一回长舌妇。从老孔外表上褒贬一番。怎么说呢?老孔像一尊可远观不可近视的石雕,近看刀痕累累,塑痕斑驳,有些丑陋,远看高大威猛,形态可掬。身材高大,胖墩墩的,头也特大,眼睛有些小,嘴唇也肥厚,说话不急不缓,这样一种相貌性格介乎一种丑与不丑之间,似憨厚愚蠢,又似智慧内敛,简单地说他的外貌长相完全属于那种因你对他了解的深浅因你的主观看法而相应改变。   那时候是92年,火车还没有提速,去东北得煎熬几天几夜。先坐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因老板是临时要我去的,我来不及买票,大部分时间是站立的,只能在白天乘务员不在时去孔助理的卧铺坐会儿。想不到老孔谈吐不俗,历史地理人文方面都有所涉猎,都能说出子丑寅卯来,我偏偏在这方面能乱话三千,说一个不知所云,于是乎臭味相投,我们在闷热枯燥的旅途中找到了共同的话题,由生疏而熟识,聊得热乎兴奋,很有点忘年交的味道,于我对他恭敬的态度里又多了一层亲近感。   到了长春,我一步步一点点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孔助理先带我到银行划账,我们把公司汇来的十万汇票转到了农安县农行,然后直奔农安,住在站前旅社。等安顿下来,老孔给人打电话联系,黄鱼圈的老李赶到旅社与我们洽谈,并带来了黄豆和绿豆,我才知道此行目的是收购绿豆,后来也慢慢知道孔老先生是粮食部门内退的干部。那年头干部内退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原因,工作上出了某种问题。为求一个晚节,冠以光荣的‘内退’二字,也算干部罢免一种奇观。   我这个人对经商天生免疫,更不会业务洽谈,小时候母亲曾要我挑一担蔬菜上街卖,我上街后把蔬菜交给同村卖菜的,自己则躲到书店看连环画去了。象这种农副产品生意,行情啊,质量啊等各种指标我都一窍不通,孔老先生似乎也习惯我这种一窍不通,一番介绍后,独自去老李房间洽谈合同事宜。我乐得清静无事,躲在房间里看电视。隔了不到半个小时,老孔拿了一份已经拟就的银行抵押合同书让我签字。我有点受宠若惊。暗想老孔很会尊重人,在这种重要的经济事物中签上我的小名。于是匆匆一看,原来是一份抵押合同,因为我们合作的当地对象老李资金周转不便,提议将我们带来的汇款抵押在当地一家信用社,由信用社另外借贷资金给老李,老李再为我们提供货源,调购绿豆。   天!我一看那份协议顿时头大,这不是变相把银子送给老李么?任由老李随便弄些绿豆打法我们,赚我们大把的银子么?联想到很多当地银行保护当地的骗子欺骗外地客商的事情,我怀疑老李居心不良,即使老李不是骗子,可钱到了他手里,以后绿豆的品质价格运输的费用等等等等不全由老李说了算么?这不是拿钱打水漂么?这么一想,我立即表态,这个字我不能签,我劝孔老,您也不能签,你不想想,万一老李根本不是周转不灵,万一老李偿还不了贷款,万一老李在当地负债累累,银行还会把钱给我们吗?我们的钱在银行作抵押与送给老李有区别吗?老孔一听这话蔫了,有些扫兴,极力解释说应该没事的,又说老李人可信,家大业大,从事农副产品好多年了。我问孔老助理先生,您认识他多久了?孔老先生说自己也不认识,是通过好友老王介绍的。我一听这话,肺都气炸了,强忍着,心想您老先生是迂腐呢还是无知,抑或心地好,诚心待人,相信人,再看孔老先生时有了奇怪的感觉,到底不愧从国营单位出来的,有一种陈腐的味道,都什么年代了,虽然没有害人之心,防人之心总该有啊,报纸上杂志上欺骗诈骗的事多多,您孔老先生难道从来没有浏览一下,非要亲自身体力行一番,要拿公司的十万元作试验?   您就那么相信人家,孔老,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想为公司赚钱,即使赚不了钱,至少得把十万元保住,万一上当受骗可不是闹着玩的,老李有诚心的话可以陪同我们一起收购,他的分成和好处费价格差我们都可以满足他,至于把钱放在他手里,我看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全。如果您觉得我的意见有问题,您不妨请示一下老总。我只好抬出老总给他清醒清醒。那好吧!我同老李再商量商量看看有其他途径,退一步我们再寻别的客户找货。孔来先生也不愿为这么点小事请示老总,同意了我的意见。于是又跑去同老李商量去了。过了一会他陪同老李过来我们商量第二天去看货定价。   得知我们来收购绿豆,陆续有生意人前来洽谈。生意人到底消息灵通,何况这家旅社基本上都是来当地收购绿豆。东北人热情豪爽,说话干脆嗓门大,掷地有声,带来的样品把旅社里的抽屉都塞满了。彼此约好时间地点去看货。   第二天孔老先生有些迫不及待,与我说好分头行事,我去一个地方,他同老李去一个地方,晚上回来汇合。一个年轻汉子用摩托拉我到了乡下一个简易的仓库,仓库里人来人往的,货并不是很多,大半都在车上,我四处抽检样品,抽检出来的绿豆样品质量很差,干瘪的,虫吃的,变色的,颗粒小,与汉子交给我的样品极不相符,汉子一个劲逼问我好不好,又吩咐那些已装了货物的车辆准备跟随我出发。天,东北人都这样做生意,货发往哪里?火车皮都未能申请,合同都未签订,将来怎么说清,是东北人相信我还是设套圈我,这里离城区偏僻,东北大汉气势凌人迫不及待的样子吓住了我,我还得要他送我回城里,南方人的狡诈使我蒙混北方人绰绰有余,嗯,这货物成色不错,可是这事我不能一个人决定,得回去同孔老商量才答复你,中,我送你回旅社等老孔,东北人满怀期待送我回旅社,回到旅社我就立即拿出原先的样品同抽检出来的实际货样作比较,差别相当明显,我说,你看你这样品与实际货样出入太大先不说价格上的差别,光这货样与我们所期望的太远,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更好的绿豆。汉子有些怏怏,不过还算爽快,回答我:中,我回头再给你找货源。   送走东北汉子不久,孔来先生兴致勃勃回来了。小悠,我在老李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批质量很好的绿豆,价格定在七毛三,下午就发货去王府火车站,那里老李熟识,能马上弄到火车皮,我们现在出发去王府镇。孔老先生可能吸取了上次征求我意见的教训,这次竟然当机立断一个人拍了板。本来我也无话可说,问题是假如我与东北汉子谈成了口头协议,假如我也独断专行拍板,结果将是怎样一种情形?我不敢想像,也许经验老到的孔老先生早就吃定我不会拍板才这样急不可待与老李定了合同。我只能庆幸自己没有铸成大错,至于孔老先生与老李究竟有无猫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多了,什么也不用管,一切由老李全权打理,很快一个火车皮的绿豆发往湖南,与老李左结算右结算尚余,五十多吨绿豆才花费八万,剩下的两万老李说已经压在哈尔滨的货物上了,要我们等待时日,等他同其他客户结算好后才还给我们。到了这时,我才明白,一切钻进了老李设下的套子。既然孔老这么相信他,我自然催孔老想办法逼老李还钱,可老李先是用七七八八的接口敷衍我们,后来干脆连人也不见了。问他家人,说在哈尔滨,问他手下人,说去了吉林,每个人说法都不同。而这时候我们几乎连差旅费都用光了,绿豆已经运到公司,那边需要孔老各方联系销售,孔老有些急不可待要赶回家里,老李托人送来一千块钱,信誓旦旦说宽以时日,目前只有这么多钱。孔老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好一张火车票,把剩下的钱扔给我,小悠,我得赶回去销售绿豆,价格每天都在变化,你就留在这里收老李的欠款吧。然后屁股冒烟逃之夭夭。   到了这时,也无可奈何,只能相信老李的信誓旦旦了,我耐心地等待,到了老李答应的日子,却依然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打电话联系上时,老李说再宽待数日,结果依然失约,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老李就是躲着我,当用光了最后的钱,快要陷入饥饿边缘时,我再也无法忍耐,在一个好心人借了我50元钱后,我立刻买好一张火车票,赶往老李一个固定的收购点。老李还是躲着不见我,他的手下人还算好,供我吃喝住宿,如此等待了好些天,老李还是不见人,有一天当得知老李回到乡下家里,我发狠坐了马车赶到老李乡下家里,才逮住了他,这一次我拿出泼皮的功夫,无论老李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了,只管跟着他要钱,老李本质上还算本分,被纠缠得无可奈何了,终于答应还钱,还钱时却说出大堆的啰唆话来,什么孔老先前收受过他某些好处,答应给他提成,可事情办完却没有给他,他不能吃哑巴亏云云。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的,我对老李说,这里有你的欠条,你就得还钱,你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狡猾的老李最后还是使了一个小手腕,只还我一万五的现金,说小悠,剩下的几千我现在实在拿不出了,下次再还你们了,你若不信我也可以,现在跟我去哈尔滨收账,我收到了立刻还你。想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怀揣一万五的钞票,只要老李随便动一个小心思,都可以弄得我哑口无言,叫天喊地的,那时候一万五足够我工作十年了。看来那几千块老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拿出来的了。我当即立断,只说回头给老总打电话请示一下,背过老李,飞快赶往车站买了汽车票连忙赶往长春,又买了火车票归心似箭急匆匆赶回公司。   回到公司,孔老先生在家的销售情况也不乐观,到底是机关干部,平时指手画脚,对业务都是纸上谈兵,积压了好些天也无法卖掉,行情也有些低落,最后只能转手给当地一家专做绿豆生意的私人老板。那老板销售网络四通八达,做豆芽菜的,做馅饼的,食品厂家,粮食批发点。公司没有赚到多少,人家却收获不少。老总对这次生意自然不太满意,虽然略有价格上的进益,抵消了老李拖欠的几千块。若算上我们的旅差费与工资,一无所获,于是老总以我们有些欠账未能收回,压了我们的旅差费报销单,直接冲账抵消我们当时的借支。   孔老先生呢自然光环不再,总经理助理的职位形同虚设,灰灰地来公司走了几天,估计处理一些账目,再行提供一些生财致富的门道,后来听说去了一趟四川湖北,洽谈更客观的农副产品贸易,但只见雷声,不见下雨,一桩生意也没有谈成,不是操作上的困难,就是老总觉得利润太少,风险却很大,而老总对农副产品终究缺少直接的信息,又对这个从国家粮库出来的干部实在无法放心,于是总经理和总经理助理度过了合作的热恋期,最终突然冷淡期直接走向分手期,总经理助理孔老先生的身影终于不再出现在公司里。   而后有一天,偶然在一个小区再见了孔老先生,孔老先生苍老了许多,也安分守己多了,坐在院落里拿出一本历史传记戴着老花眼睛,一丝不苟沉浸在历史某一段时空里。彼此问候之后,寒暄了几句,我不忍过分打断他的阅读,告辞之后我想,以后恐怕不会有人以总经理助理的头衔打乱他平常恬静的退休生活了,他的余热恐怕只能留在夕阳下吧。 21、飞车小李子 飞车小李子,是公司里一名小车司机。 人如其名,小李子开得一手好快车。早年间,武侠电视剧正播放小李飞刀,小李飞刀功夫了得。而小李的飞车功夫了得,大家便笑称他为小李飞车,也有叫飞车小李子的。 小李子以飞车出名,其稳健可靠却也是出了名的。没有哪个领导不说他车开的好,尤其是官越大,身份越特殊,也越能感觉到这一点。一般来说乘客的级别以及行程缓急的程度,决定小李子技术的发挥。 但在小李子获得一致肯定之前,小李子车虽然也开得很棒,却也有疏忽的时候,还出过几次小事故。恰好几次事故与我或多或少有些联系。当初我刚进公司时,老板曾想送我学开车。同行是冤家,更何况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进行竞争。公司草创阶段,加起来才三辆车子。 小李子开始很不友好,总找机会挤兑我,小李子天生一个挤兑专家,很会找碴,常学了我说话的语气和逻辑加以穿凿,在极其恰当的时机惟妙惟肖地说给老板听,任谁也不会觉得他在向老板打小报告,仿佛只是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这让我吃了不小苦头,领教了他一流的整蛊功夫。 我也不是傻瓜,明白他本能的敌意和自我保护,于是便极力化解,作为新人摆出一副尊重元老的老实态度,又向他保证,自己个小,不够考驾照的高度,个性也急躁,不利驾车,即使学好了,也难以望其顶背,才慢慢打消了小李子的敌意。于是变竞争为防备,变防备为戏弄,说到底,就我那三两脑子是不堪与之交锋,他也就冰释前嫌,把我当成一个难得的好哥们—确切地来说是一个小弟看待,有了机会就不分彼此地使唤我,有了比较的机会,就很自然地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尤其是心无芥蒂态度温和地让老板知道重点中的重点,这虽然常使我狼狈,但也更使我感激,这绝对是元老拉帮新人最有效果的途径和方法。   他与我都来自农村,在城里相对来说生活的圈子比较窄,也没有太多的消闲活动,下班了,小李子便邀请我们玩一种字牌游戏,照例来一点小赌注。在赌博上小李子同样是一个天才,再加上他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克制能力,赢了懂得满足收手,输了会赖着欠着,于是总能赢我和他人的钱。那些年我们工资都可怜,才七八十一个月,扣除了伙食和生活必需品,身上也就剩二三十不到,用不了三两天就都汇总到了他的口袋。没有现金,他就建议我们记账,发工资了再结帐。如此到月底发工资了,我们几个牌技臭的十天半月的工资便归于他的囊中了。 小李子在公司里有些与众不同,他有着相当不错的背景,早在公司成立前就跟着老板做事,十二岁那年就从乡下来到城里混,先是帮着老板站柜台打杂,人聪明乖巧,跟着同样司机出身的老板学会了开车,后来老板成立公司时,小李就成了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人人称呼老板为总经理,唯独他称呼师傅。在公司里虽然没有任何职务却比所有的经理还有权威,轻描淡写说几句话也够其他经理想好一阵子。老板信任他,他又那么聪明,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是善于领会老板的意思,往往所有员工还在琢磨老板的话时,他却早已洞晓先机,按老板的意旨把事情办得很圆满了。 可是令我们奇怪的是,小李子也会旁若无人说老板的短处,连老板的风流韵事也出自他的口广为人知。当然,你听见了千万别昏了头,跟他的话掺和着胡说一通,那样对你很不利。 说不定这一切都为成为: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所说的都将成为证据。一切都可以冠在你的头上。老板是精明人,似乎不拘小节,很喜欢小李的干练,虽然这只是鞍前马后琐碎事务的干练,可实实在在为老板省去不少麻烦,为老板提包啊,事先开门啊,洗车加油啊,买一些小用品啊,提醒老板会议的时间日程安排啊,这些工作往往是秘书和司机两个人完成的,小李子却独自完成了。也许因为这些,老板并不生气,习惯了他的助理,也就习惯了他的饶舌,也许因此可以知道员工们的态度,另有收获哩!不管怎么说,老板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对名这个词理解上有些偏颇,更多地偏重于利字上面,道德上的名在老板看来都是无聊,所以小李子一如既往地无遮无拦说老板和公司里的事,老板绝不因此而责怪小李子。 小李子慢慢吹嘘得有些离谱,做起事来也更加大胆,谁都知道小李子家特别穷,特别穷的人如果没有机会就会安贫乐道,知道钱的妙用后往往特别想钱,小李子就是这样,看着老板那么有钱,每天与大大小小的官员见面交易,连中央级部长都能见着,小李子也有幸见过那部长一次,钱啊权啊势啊算是开了他的眼界,他不光是在赌博上赢我们的小钱,还想变着法子弄大钱,弄发票报账啊,后来干脆截下一些不经财务记录的欠款,有一天,他向我吹嘘:他收到一笔账款,是人家欠老板的,都被他花光了。这种话我听多了,耳朵都起茧了,没往心里去,可老板突然问起我:小李子收下一笔款项,私吞了,你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莫名其妙,想也没想就回答,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哼!你还说不知道,小李子告诉我了,他曾告诉你了,何况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你能说你不知道,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还说要好好培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我听他如此说,还真给蒙住了,才想起当时小李子的戏言来,于是老老实实回答,小李子是说过一句,可我没证实过又,还以为他玩笑,真有这么一回事啊。你去吧!把小李子给我叫来,老板有些不悦。小李子随即进去,没了往日的威风,看样子是他师傅在训他。没多久,他出来了,凶巴巴地把我叫到一边,好你个小悠,出卖朋友啊,我对你那么信任,把自己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诉你,你却到老板面前告状,本来我截款花掉,我师傅没说我,你这一告状,我师傅骂了我狠狠一顿。说什么我私吞公款也就算了,却不告诉师傅告诉朋友,是朋友重要还是老板兼师傅重要,端老板饭碗却瞒着师傅。我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从此他动不动就以小人来称呼我。我夹在他师徒中间,里外不是人,心里那个气不打一起出,当即收拾行囊就走人,过了半个月,老板托人来请我回去上班,我赶到公司后就随老板出差,晚上住在华天酒店,老板开始训导我,你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么一点气都受不了,以后还干什么大事啊,看看我吧,虽然是个司机出身,还不是跌打滚爬,混到今天,待会就去见省领导,我含糊吗,一点不含糊,你好好想想吧。刹那间我一切都明白了,老板开始蒙我,继而用我作幌子,再去训导小李子,这一切都不过是一种所谓老板操纵术,文革时也多用于审判,常于乱中取胜。(后来证实了我的想法,公司里人人勾心斗角,都围绕着老板转,老板也喜欢看着部下互相竞争和出卖,这样一来,他才不会担心内院起火。他只需去面对一个个独力攻克的堡垒。我佩服之余,也有些怀疑,这样一种方法究竟能走多远,直到今天,我没没有看见,我只知道他虽然见过部长见过还要大的官员,也拿下了许多项目,但无一例外,前期的投入很大,光铺路就花费大量的钱财,到了项目建设时就捉襟见肘,缺少精诚团结缺少一如既往的的干才。于是,他依然奔走在一个个要员和掌握实权者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了多少身价,但有一些肯定的是以前身边的人都被他赶走了,银行里留下大笔欠款。) 老板也知道小李子这种贪婪不顾一切的毛病,因此虽然对他信任有加,却下了最后的宣判:剥夺经济权利终生。也就是说不让他接触一切经济上的事务,不给他贪婪的任何机会,这一点倒是值得某集团学习,以减轻百姓胸中怒火。小李子被剥夺了经济权利说不清是不幸还是幸运,说不幸,凭小李子的钻营,若是再开阔眼界,不以眼前小利妨碍后来的人生,成就的必然是大器。说幸运,鼠目寸光式追求小利虽然会承担一些小风险,但绝不会被大风大浪所卷走。也许是老板看出他的小器,才没有重用他,但也不至于抛弃,老板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自己不便去为的事情就统统交给小李子去干,譬如照例为一些干部送煤气送米啊,年节为官员送些无碍清廉名声与贪污不相干的礼物啊,小李子这种地位很尴尬,但也很实用,当自己需要办理某些小事时,这些小官吏非常热心抬抬手就给他办好了,而小李子这种事情反应到亲朋好友中,便得了一个小能人的美名,求他代为办事的人也就多起来,哈哈,真不是吹牛,小李子几通电话,用不了三两天,一切都办好了,以至于老板也说小李子会来事,想想公司里还真每人能取代他的位置,为自己分忧解忙,又能为自己处理一些棘手的非正规事务。 小李子似乎只能满足于这一切,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谋求更大的地位,他经常叹息自己没钱,若是有钱,肯定比师傅还要强,他老说他师傅胆子小,看他那样子,要是他有师傅的先天条件,一定会让公司走的更远,更发达。他这话很有道理,老板虽然用尽一切手段去钻营,但却并不恶劣而走向极端,用一句话简单地概括,就是只赚钱,但绝不沾染血腥味,老板常对竞争对手和官僚们说和气生财,生意不成朋友在,下次有机会再做买卖,当然商场上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朋友,真到了做不成生意了,老板也会来一个拜拜。不止如此,老板缺少小李子身上那种不顾一切的冒险精神,因此公司效益总不是很好,恰好碰上朱老总理紧缩银根,老板在深圳的许多房产事业顿时成了大海里的木舟,风雨飘摇,既靠不了岸,还得花费力气不使它沉下去,有时候连工资都发不出,于是老总号召大家自力更生,渡过难关。忘了指出的是,我们公司除了贩卖人口和军火,什么生意都可以做,以前曾做过纺织行业的产品,仓库里一直积压了大批卖不出去的毛巾啊,丝织袜,毯子,被子等等,老板后来做大生意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到了生活难以为继的地步,正好救难,职员们纷纷出动,倾销这些过期产品。小李比较特殊,公司里有一辆笨重的货车,是南京130前身那种,早就该淘汰了,可老板一直舍不得报废,充分发挥着它的余热。那货车虽然破旧,不过还能忍辱负重,跑短途运输,能挣下几个铜版,于是老板指定小李和我去货运市场搞货运出租业务。   有一天,我们为一家化工厂运送一批化工原料,出城的时候,有一辆出租车一直与我们同行,车上是一个帅哥司机拉着好几个漂亮的妹妹,也许因同城的缘故,两台车子一路上你追我赶的。我们货车终究不及出租车轻巧,总落在后面,这让小李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送货返回时,冤家路窄,那出租车箭一般不知何时从胡来追上我们,司机和几个美女还探出头来招手示意,然后远远把我们甩在后面。这不明摆着叫人难堪,可恨老爷车不争气,要不,凭老子的技术,今天叫她们几个鸡婆老老实实跟在我屁股后面。不过那几个鸡婆的确惹眼,我敢打赌绝对是鸡婆,其中一个我好像在娱乐城见过,小李子气得破口大骂。就在小李心理极不平衡,嘀咕出一些猥亵的意淫词汇时,我们看见那出租车抛锚停在路中间。没等我们靠近,她们就迫不及待招手示意,看来早就盼着我们到达。小李开心极了,满脸堆笑,下车察看。 怎么了啊?美女!是车子哪里坏了?我帮你看看!小李只顾迎合着美女,不咸不淡地调笑,看也不看那位男司机,司机一个劲说没坏没坏,是没油了。美女们也附和说,是啊!师傅啊,是没有汽油了,你帮帮忙,倒点汽油给我,只要一可乐瓶就足够了,到了前面镇上有加油站的。美女们媚笑着,央求的语气和神态令人怜惜。只要是男人,我想绝对会被打动的。小李子的嘴角都笑得如下弦月了,眼睛也油光润泽,盯着美女梭来梭去,等美女们央求完了,等待他回答时,他却沉吟了良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不好意思,叹气说,唉呀!你们若是出了故障,我还能帮忙修理,我修车技术可是一流,至于汽油嘛!真不好意思哟,我储存不多,自己也跑不到城里了,真是爱莫能助了,你向下一辆汽车求助吧。 美女们失望的眼神给了小李极大的满足。美女们一位小李子卖关子,以为我们有彼此超车的情谊,只要继续哀求,我们会伸手援助的。师傅!麻烦了啊,只要一点点油啊,跑到前面加油了。真不是逗你们,我真的没油了,对不起哟,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想办法。小李带着满脸的抱歉回到驾驶室,又不忘向美女们招手示意,接下来,发出一阵猛烈的汽车启动声,把马达轰的象飞机一样响,终于忍不住嗤嗤大笑起来,随机风一样向前飞驰而去。 此后的路程,小李一扫先前的沮丧沉闷,口里嘎嘎笑过不停,手舞足蹈比划着高挑美女的风骨和矮小美女的丰腴。用肯定的语气分析,说她们都是鸡,那男子也许就是鸡头。其滔滔不绝的感慨和兴奋不已的心情也感染着那奔驰的汽车,行车进入城郊一个转弯处,人流拥挤,汽车狭缝中穿行奔驰,左冲右突,不加约束,径自撞向一个挑泔水的农民。小李艺高人胆大,反应很快,一打方向盘躲避开来,可是那农民的扁担却被车尾厢带了一下,就那么一拉,农民顿时连人带桶子倒下去了。惨叫声中我们下车一看,那农民手臂上生生被剐了一块大肉。 转瞬间,好心情完全变了,得赶紧把伤者送往医院救治,还要保护现场等交警赶来处理,好在旁边就是一家乡镇医院,比较便宜,正合小李子心中盘算,想也没想,就赶紧把伤者送去。交警也很快来了,测量记录,很快就完事了,汽车也被交警开走了。真是佩服小李子的能耐,早就记下了两交警的名字和号码, 几个电话就打听到了处理事故交警的住所,于是投石问路,先买了两个特大的西瓜和一些其他的水果连夜造访。交警态度很友好,答应就地诊治,不允许伤者转大医院的请求,而且尽量让伤者早日出院,赔偿方面也似乎不用太担心,对方只是一个农民,伤情无大碍,只是缺一块肉,很好处理的。后来事情还真处理得相当满意,那农民几次要求转院,都被交警以私自转院将自己承担医药费用给吓住了,至于赔偿,因对方是一个郊区农民,误工费也用不了多少,这一起交通事故包括医疗费误工费事故处理费,包括送交警的礼物请吃饭等加起来才三千多。   这次事故一开始让小李子烦心,但一步步处理过程却锻炼了小李子的应变能力社会能力,承受能力,眼下也许是一种小灾小难,对整个人生来说,又何尝不可以说因祸而来的福分呢?更何况事故费用最后都由公司报销了。小李子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车子又是公司的,公司老板又是小李子的师傅。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说,小李都不用担心的。但此后小李子就谨慎许多了。这一次的教训也足够他思索的了,而那一台闯祸的老爷车,经此一劫,停在交警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运动,已经衰老不堪了,于是寿终正寝,终于被老板处理给乡下人了。   不开货车了,老板就安排小李子开小车,老板最近弄了刚买了一台福特,是黑牌照的,很气派,老板自己驾驶的日子居多,偶尔接送客人时老板才打发他,让他过把瘾。还有,一旦老板出远门忙于商务,小车自然成了小李子的专车。小李子除了喜欢钱之外,还喜欢女人,但小李子有一个原则,绝不为了女人伤害钱,但为了钱可以伤害女人。 飙车自然少不了女人,我估计女人与车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要不咋的现在厂商有新车了,都用美丽女人来相衬而不用驾车高手。小李子成天驾车穿街过巷,载着一些活跃的女人出入各种舞会娱乐场所,那时候舞厅消费很低,多免门票,大家纯粹好玩,有固定的娱乐圈,小李子乐在其中。虽然与女人们成天掺合,小李子是不用花费钱的,他泡妞的本钱就是那台黑色福特轿车。小李子常炫耀自己能把女人玩得团团转,常说某某女人对他如何如何好,吃的穿的用的,零花钱都心甘情愿为小李子奉献,他在女人们之间如鱼得水。 也有例外,有些女人不知趣味,特别是那些小气量的女人。让小李子尴尬不已,颜面扫地,有一个女孩,长得有些难看,接连几天来公司找小李子,可小李子不理她。那女孩失望之余便把以前的事情端出来,要求小李子还钱。小李子叱责她无理取闹,女孩子就哭哭滴滴向公司职员诉说,当初小李子学开车,办执照时借了她两百元,一直没有归还,女孩子的话大家都有些怀疑,小李子的驾照早办好了,还是公司付款的,那女孩便赌咒发誓,又说与小李子一起玩的小曹也借了她十元钱,小曹大骂她胡说八道。我开始有些糊涂,一听她们争吵才明白过来,也相信小李子可能真借了钱的。我想起有一天,我们三人上街,天气热的厉害,很想去病室坐坐,可三人身上都没有钱,于是小曹自告奋勇地说:小李子,你马子不是就在附近么,她有钱,我就说出门办事忘带钱了,借她十元二十的没问题。小曹一转身真借来十元钱,我们在冰室里待了半个下午,绿豆沙,冰咖啡一份接一份地要,感觉是那么舒舒服服,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女孩就是现在来要钱的女孩。听小李子小曹骂那女孩,那女孩委屈地指证,可每人能够证实。我有些汗颜,我也是那十元钱的受益者,可我什么也不能证实,也不能说。我只希望自己能吐出那时喝下的冷饮来,当然我其实早已排泄掉了,根本不用吐,但感觉就好像刚喝下去一样。后来小曹告诉我,小李子真借了女孩两百元钱,不过不是学车借的,而是小李子丧父时身无分文,以开车的名义借了钱才得以赶回乡下为父亲办理丧事。小曹大骂女孩有些无聊,十元钱小事一桩,可当着公司人说出来,有损自己的颜面。小曹自己也不好意思,如果直接还钱,也大不了,但也就等于承认了小李子借钱的事,于是只好不承认。 女孩被骂跑了,小李子以为自己终于打发了女孩,可过了几天,那女孩的弟弟从部队回家探亲时,听说妹妹受此侮辱,便带了几个战友找到公司里来,逼着小李子还钱,可小李子实在拿不出钱来,便写了欠条,每月发工资时还五十,那女孩便在小李子每月发工资时来,那情形有点象一个强悍的妻子担心丈夫乱花钱,押着丈夫领工资。 四个月以后,小李子终于还清了借款, 小李子身边女人很多,我通过分析,都是一些很奇特的类型,譬如幼稚的乡下妹,刚进城来,想找一个好工作,认识一些有能耐的男人,于是小李子投其所好,用轿车就可以令她们放弃一切防线。还有就是城市中的太妹,图方便图派头,只为了坐上轿车小李子接送她,为了感受飙车的风光和派头,也愿意相好一场,还有少数一些单身女人怎么的也与小李子纠缠着,也许互通有无吧,反正小李子身边女人面孔常新,比老板换情妇还要快,但我们知道小李子一直等待机会找一个有钱的城里女人,小李子身边这样的女人不少,但我们很难分清到底哪个女人会长久地跟着他。城里的女孩虽然同他玩玩,但谈到婚嫁肯定会一定阻力的,小李子那时一直还是农村户口,再有能耐,有魅力也不足以消除城乡差别,户口啊,房子啊,固定的职业啊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估计小李子也明白这一点。 也许他更不愿以此为牺牲,娶一个风流场上的女子作为妻子。 在小李子所有的女友当中有一匹黑马,我们几个要好的伙伴都认为小李子只是把她当成玩偶。那女孩太小,也不过十八岁,天真得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对一切人情世故都懵懂无知,女孩在一家饭店炒菜,工资是小李子的好几倍。每次发工资了大部分都交给小李子保管,自然小李子都用来潇洒人生,作风光无限的享受了。女孩以一种近乎崇拜的心情爱着小李子,认识后就与小李子同居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女孩像仆人一样伺候着小李子,小李子几乎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养尊处优的生活,早上为小李子递上热乎乎的毛巾,晚上端来热乎乎的泡脚水,为小李子按摩洗脚,我们几个较近的同事每次看到这种情形,羡慕死了,有时候忍不住当面骂女孩你怕是生来做仆人的么?女孩吃吃地笑,老公老婆有什么仆人不仆人的。唉唉!真是徒令我等叹息和嫉妒,自己咋的就没有遇见这么一个好女孩,或者怨怪自己怎么没有小李子那样的魅力,令女孩崇爱啊。然而我们更担心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不知道哪一天被小李子蹿掉。因为围着小李子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像这样一个老实疙瘩的笨丫头怎么会长久赢得小李子的认可呢?明明看见小李子与其他女孩在调情逗笑,小李子轻描淡写说一句那是一个哥们的女友,托我照顾,她也就不再有丝毫的怀疑。 令我们大跌眼睛,小李子后来却没有再表示任何抛弃她的年头了。我不知道是女孩实在太贤惠呢还是女孩丝毫没有影响小李子外面的潇洒生活。反正当女孩表示不愿继续打工帮人家炒菜,而是决定自己开一家餐馆时,小李子全力支持女孩,于同居多年以后生下一个宝贝儿子,又补办了结婚证书,还特地上门拜望了泰山大人。看着天真的女孩终于成了自始至终的小李夫人,大家为她松了一口气。饭店开张时公司里都去祝贺,看着她们夫妻恩爱,事业有成,大家有些感慨,这小李子终于成熟了,终于要干大事了。饭店平时全由小李夫人打理,小李子继续在公司上班,偶尔去帮手,凭着小李子多年来结识了不少社会朋友,自然也给饭店带来不少生意。小李子依旧潇洒自如,或上宾馆赌钱打牌,人走运时锈铁成金,小李子打牌赢了不少钱,小李夫人的饭店也赚了大钱。不到两年间饭店接连装修,不断招收服务员。生意相当火爆。又在市中心添置了一套舒适的家居。一句话,小李子夫妻发了。 现在人人都说钱多了生怪,小李子不知道算不算一个,若说是,小李子可不是今天才生怪的,若说不是,小李子以前在女人身上是不花钱的。现在有了闲钱,小李子有些大方起来,与一个漂亮的女孩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而小李夫人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了,店子生意越来越忙,需要人帮忙却看不到小李子人影,生意越来越好,可盘底却进帐不是可观。而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小李夫人下了狠心,终于有一天拽住了小李子的把柄,此后小李子老实了一阵子,可还是低档不住诱惑,又沉迷其中,而此时的小李夫人已变得忍无可忍,你寻花问柳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头上拉屎,养起情妇来了,刷地动了刀子,把小李子狠狠地砍下了一个疤子。从温顺变泼辣,小李夫人有点出乎小李的意料,小李子也有些担心女人丧事理智,真来一个不要命的同归于尽,也便收敛起来。 生活总有一个过程,通过这么多的事情,小李子夫妻应该各自有所体悟,为以后更美好的生活冲刺了,就在小李夫人准备扩大经营,买下一间门面作永久的经营场所时,小李子夫人却病倒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病,先是锯掉一条腿,撑着拐棍,好端端一个少妇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而这时候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原来小李夫人自己不方便,饭店交给妹子打理,在小李子夫人住院那段时间里,小李子与姨妹子成双入对,近水楼台,一向风流成性的小李子得空就把姨妹子勾上手了,到了此时,小李子夫人也无可奈何,病情加剧,前不久听说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唉,大家都觉得有些揪心,那么好端端一个妇人就这么日渐衰微,生命像竹篮里的水,想收获时却一下漏掉了。 小李子也尽到丈夫的责任,开着小车与姨妹子忙碌奔走,说到底他也想自己的老婆能恢复健康。病人想好好活着,享受生活,自然健康的活人就更应该去享受生活,寻欢作乐了。 小李子才从来就不愿让生活被灾难和痛苦所推倒,让日子白白流走的。谁活着谁快乐!小李子的人生就是一辆飞车,永远是欢快和刺激。 22、我是小偷 傍晚时分,一辆停泊在码头上的驳船发出一声强烈的气鸣声,缓缓驶离码头。隔着猛烈拍着江岸澎湃的江水,送行的和踏上行程的船客依依不舍,挥手告别,直到彼此的身影模糊在对方的视线中,挥动的手微微发酸。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范老头却是独自一人,没有任何送行的亲戚,也没有朋友,这只是长途颠簸,行程中的一个站点,设若在老家或者某一个固定的终点,也会有一两个为我迎来送往的亲近之人的,范老头这么想,脸上绽放出悠然的笑容,只是在苍老的面孔上显得有些有些厚重,总不如身旁一对年轻夫妇那青春自然不加约束的笑容,铃铛一样清脆,欢乐久久不去。 人生如梦,转眼间白发苍苍了。时不我待,我不能错过这次好机会,他对自己说。不久前,范老头在老家结识了一个寡妇,临出门时,寡妇殷切期盼,柔情似水的眼神令他陶醉,仿佛回到了青少年时代。可范老头既没有固定的工作,也没有生活来源,更没有安稳的谋生手段,少年时代养尊处优,甚至连肩挑手提的力气也是最近几年慢慢锻炼出来的。这次出来,是想弄一笔钱,不至委屈寡妇。年轻时范老头是个富商公子,后来成为一个大地主,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改朝换代后,一切都被剥夺了,还差点丢了性命。本来自己的成分不好,是不会有女人喜欢自己的,连自己的老婆也跟人跑了。 寡妇的爱使他有了久违的温暖。好好做几次生意,赚它一笔钱,守着寡妇不出来了,多少年孤独的煎熬终于熬到尽头了,这南来北往的日子太苦了。每次出门还得提心吊胆,万一被抓住便是投机倒把的罪名。 范老头不再顾望那些驳船栏杆边的乘客,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四个大大小小的包全是药材。这一次生意异乎寻常的顺利,在西北刚脱手了一批茶叶,完全出乎他的想像,狠狠地赚了好几百,见当地药材便宜得像内地的木头,便收购了好几种比较急需紧缺的,又听说涪陵的价格好,便满怀希望再赚它一笔,就回家与寡妇正式住到一起。怎么着也得对得起她,虽说不必添置什么嫁妆行头,但起码也得把家收拾整顿像个样子。再请亲朋庆贺一下。 车船往返,人在旅途,范老头总是小心翼翼,范老头一生坎坷,跌宕起伏的人生练就了随和而敏锐的处世之道,在广交朋友的同时也善于随机应变。是啊,出门在外,谁不是提心吊胆的,特别是钱财在身,总是小心为上。范老头把货物塞到简单的座位下面,为了省钱,范老头没有买上等铺位的船票,要是没有认识寡妇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会使自己舒适点,毕竟年轻时阔气优裕生活的痕迹挥之不去。但想着尽量多节余些钱置办婚事,终于忍住了没有买上等船舱票。 收拾好了之后,范老头便拿出毛巾擦洗。那是他优裕生活养成的卫生习惯,虽然如今南来北往风尘仆仆,甚至干些力气活儿,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清洗疲惫和劳动带来的狼狈,再从容整理自己的服饰。刚上船时搬运货物就出了好一身大汗,整理货物时又沾上了许多灰尘。他一丝不苟洗完脸之后又抹平揉皱的衬衣。 江面上吹来阵阵凉风,范老头感觉舒爽多了,该穿上外套,要不会受凉,时近中秋,出门在外弄病了可不好,他转身拿出外套穿上,终于可以舒缓一下了。他摸出一盒香烟和汽油打火机来点上一支,悠闲惬意地吸上。然后缓缓步出舱来到甲板上。抬眼之间发现有人看着他,那是两个瘦瘦的小伙子,该有十五岁了吧。他有点想起来了,上船时就有人往自己身边拥挤,也是他们来着。两个小伙子见他望着他们,眼神有点慌,掉过了脸。范老头也没有太在意,也许年轻人好奇吧。 天边残留最后一道霞光,映入微波荡漾的江水中,磷光闪烁,若梦若幻,一切那么美妙。若非生计在身,范老头真想脱了衣服下水畅游一番,他的家乡也有一条大河,那是湘江,虽然没有长江这么壮观,却也与这里相连,范老头想像着这条河到家乡有多远,若是陆路与家乡起码有一千公里吧,河流的话会远些,他想不出具体的数字来。 他歇了会,感觉有些凉,也快到开饭的时间了,便起身回到船舱里,才进入自己的铺位,又看见那两个小伙子有些慌张里离开。范老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货物,似乎有挪动的痕迹,是小偷?是稽查?范老头心下闪念,看他们衣着不太好,还有点懒散的样子,不会是稽查的,那就是小偷了。范老头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识过不少事情,倒也不慌不忙,他转过身来,赶上那两个小伙子,叫住了他们。 你们两个小哥老守着我那货物做什么啊? 嗯嗯,老伯,我们可没有做什么啊,是烟瘾发了,想找老伯讨一枝烟抽,有些意思不好开口哟,一个稍大的小伙子嘻嘻哈哈说。 哦,想抽烟,直接说啊,范老头摸出香烟来给他们递上,他们接了烟大口大口吸起来,那吞云吐雾的样子很老练也很饥渴,看来有些烟龄了。 两位小哥是涪陵的么? 不是,我们到涪陵找点生路。老伯,您呢?看您不像本地人,又带着大包小包的,是不是倒卖点什么?他们似乎担心范老伯误会他们的意思,又加上一句。老伯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这年头谁不偷偷摸摸做点生意呢? 生意谈不上,经常在这一带走动,偶尔带点东西换点小钱贴补家用,两位小哥对涪陵熟识,我一个朋友说城东一个市场当归枸杞之类的好卖,也不知到底如何? 行情我们不大清楚,不过那市场我们却很熟识。到时我们给您指路就是。 两个小伙子烟瘾很大,似乎烟草可以当饭吃,一根接一个抽着,范老头索性拿出两合烟来,两位小哥烟瘾很大,干脆你们每人拿一包,免得我散了,一晚上没烟可不好过。 呵呵,谢谢老伯!老伯真够义气。我等却之不恭了。两位小伙子倒也不推辞。三人闲闲地聊着江湖上的事,小伙子不时对范老头讲述的经历显示出一种佩服的神色。 老伯常年在外漂泊,穿着却如此讲究和整齐,又有如此不凡的经历和往事,想必年轻时一定不简单啊。小点儿的小伙子显得有些拘束,说话也很小声。 嗯!是有那么一点儿,年轻时喜欢结交朋友,那时候家境也不错,这两年东奔西跑到过不少地方,现在老了,不行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啊。看你们年纪不到十五六岁的,就开始在外面跑,找门路,比我强啊! 范老头的夸张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自豪。两个小伙子的眼神有些黯淡,哪里啊!老伯,我们家境不好,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只能早早出来谋点生路,难啊! 两位小哥做什么行当啊! 我们么?大点的小伙子抢着说,我们年龄小,工厂不要我们,又没有田地,没有人管,没有本钱,就是有本钱也没有那个本事,好事轮不到我们的。哪像老伯到处有人缘,我们是无天管无地收,到处遛达,反正不要本钱都去做,什么好做做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犹豫着,还不肯离开,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大一点的小伙子胆大,老伯今天叨扰了,真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中午就没有吃饭,饿的厉害,身上没有钱和粮票,刚叨扰您,解决了我们今晚的烟,您能不能好事做到底,能不能匀些粮票给我们吃上一顿。 两位小哥怎么不早说呢?我虽然生意难做,请你们吃饭还是不成问题,不过我身上也不多了,钱全压在货物上了,还好明天就到涪陵,这里有一斤粮票一块钱你们拿去吧自己解决晚饭。 老伯真是好人,多谢了!两个小伙子高高兴兴里开了。 第二天凌晨时,天还没有放光,驳船在离涪陵很远的地方抛锚了,这一带已经久不下雨,河流都差点枯竭了,驳船也不能靠岸,范老头正在犯难,如何把四包货物弄上岸去,两个小伙子便走了过来,说一声老伯我们帮你扛到岸上去,不容分说一人拣了一个打包扛起来淌水就走,范老伯也只得脱下鞋子扛着两个小包远远跟着,人多混杂间,一下失去了两个小伙子的身影,范老伯还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淌水负包的活,深一脚浅一脚想要追赶都已经来不及,好不容易上了岸,早已不见一个人影。看来货物是被两个小伙子弄走了。好在贵重的药材都在小包里,只是可惜千里迢迢从北到南,一路小心,快到目的地时还是丢失了,唉,这该死的夜晚,该死的驳船,范老伯虽然有些心疼,但这些小财物比起年轻时豪爽的施舍来说算不了什么,既然丢失了,他反而宽下心来,淌水过河累的够呛,这孤山旷野的冷风飕飕,歇息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冷起来,他张望四野见前面路边有一个草棚,那是农民守瓜地遗弃的,先进去歇息等天亮时再找路去城里了,他想,这时候实在有些疲累和饥饿。 到了草棚里,突然两个黑影走了出来下了范老伯一跳。黑影却说话了,是范老伯么?我们等您好久了,您怎么才来啊? 我年纪大,哪里能于你们小伙子可以比呢?范老头又想,莫非他们还要抢劫我的钱财啊?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无计可施,听天由命了。 老伯,我们还有事,不能陪您了,我们得赶路,货物在这里,您在这里歇息一会,天马上就快亮了,您天亮时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看见一条马路时往左拐,不到半里路就是城东市场了。我们先走了。两个小伙子说完又仔细嘱咐了范老伯一遍。 多谢两位小哥。若非你们,我老头子今晚可惨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把货物扛上岸。 呵呵,我们应该谢谢老伯才是,谢谢您的香烟和晚餐,我们走了,后会有期。两个小伙子说完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之后范老伯依照他们嘱咐的指引找到了那家市场,先找了一个小旅社安扎下来,然后每日里带那么一点点药材买,他不敢多带,那样得冒着投机倒把被抓起来的危险,他还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能老在一个市场贩卖。 有一天他正在一个市场里摆摊时,便看见一群公安押解着两个人,两人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勾着头,背上插着一块大大的木排,上面写着:我是扒手。后面蜂拥着许多群众,敲着锣向围观的大声喊着:快来看小偷啊!快来看扒手啊! 范老伯觉得身影很眼熟,仔细辨认,原来就是驳船上的那两个小伙子。 23、回忆灰姑娘 1、大病不死 灰姑娘和黑马王子是我从菜市场一起买回来的。妻子看到小狗也很喜欢,说该给它们取个名字。 我看它们一公一母,母的像一只小狐狸,只是毛色灰暗无光,长得瘦小,焉不拉几的。而公的全身通黑发亮.身子肥硕,充满了精神。我说就叫灰姑娘和黑马王子吧。 灰姑娘实在有些病弱不堪,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太习惯,一来家就不吃不喝,而黑马王子适应能力很强,有一副大丈夫四海为家的气慨,雄赳赳气轩昂,咂巴咂巴很快把一盘子肉汤饭席卷一空,然后满屋子转悠开来。 第二天灰姑娘开始呕吐不止,我和妻子都担心她命不久了。不想几天过去,灰姑娘竟然慢慢恢复了,反而黑马王子因为贪得无厌,把灰姑娘好不容易吃下去又呕吐出来的食物饕餮下去,不到一天时间竟一命呜呼,魂归天国了。让我们大大看走了眼。 灰姑娘经此一劫,虽然起死回生,但元气大伤,此后就不大长个儿。也许是我属狗的缘故,天生与狗有缘。我很讨厌吃饲料催肥的猪肉,每天炒菜中的肉末肉块除了妻子吃一点,该我那份基本上属于灰姑娘的了。即便生活如此优越,灰姑娘依然长不高,长不壮。但毛色开始发光,娇健灵活,又特别乖巧听话,倒也很讨我们喜欢。 2、偷鸡成瘾 我那时日子混得还可以,给一个私人老板打工,还能领到工资,工作也很轻松,每天和同事们围着一个废弃的人大院子巡查。公司准备大力开发这所大院,把原有住户都赶跑了,只是资金还没到位,房子拆也不是,出租也不行,只能空着。那些被赶跑的住户闹情绪,搬走时把房子破坏得差不多了,门锁全无,窗子玻璃也全部打碎了,这样就方便了小偷小摸,他们经常来光顾,弄点铜线钢筋之类的,为了那么一点值钱的玩意,他们也就不顾一切地破坏,弄得大院面目全非,公司只好安排人值班看守。 这原是旧的市人大办公家居场所,如今跟不上形势,跟不上气派,被拍卖了,新人大搬迁到市中心高楼大厦去了。院子很大,有礼堂、食堂、防空洞、假山、油库、专员楼、一小块树林,一到晚上院里黑乎乎的,很有些吓人,为给值班的壮胆,公司就买下一只大狼狗,辅助我们看守。这只狼狗黑乎乎的毛又浓又厚,于是大家说叫黑子吧。看我喜欢养狗,老板说这狗归你看管了。见它气势凶猛,开始我还有些惧怕,等熟识它的性情后才知道这只狼狗只是样子吓人,性情倒是特别温顺,我又经常喂它,它也就对我格外亲热。灰姑娘似乎也喜欢这个高大的老兄,爱试探性地上前戏耍,黑子却以色情的眼光对待她,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灰姑娘性骚扰,于是,灰姑娘恐惧地夹起尾巴逃得远远的。 灰姑娘一天天长,个子依然那么小,身子却格外敏捷,看见人以外的任何动物,四爪着地蹬擦地面,只听见刷刷的声音,如电如影,飞跑过去,很恶搞地追逐戏弄那些动物了。空中的鸟、飞鸣的蚊子、蝴蝶、地上蹦跳的青蛙,无不是它戏弄的对象。 有一天它突然对鸡也发生了兴趣,奔跑追逐,把隔院住户养的鸡追赶得四处飞奔,黑子受了诱惑,也跟着咬,相互狼狈为奸,这下可惹祸了,把一只母鸡给咬死了,人家找上门来,我只好赔了人家的鸡。为了警示,我将它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也没太放在心上。 大院开发资金总是不到位,朱镕基那时搞银根紧缩,银行贷款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老板不得不四处找人合作,但来看地皮的客户大老板一轮轮的,只开花,不结果。投资商都嫌这里交通不是太便利,周围近似贫民窟,住户都是没钱人。开发了也前途暗淡。老板焦头烂额,为了维持下去,把一些建筑物出租给人开工厂,办学校。有一个文理学院,还有一个公安干部学校,学校伙食不是很好,那些念书的学生也不太珍惜粮食,把饭菜乱倒。我们几个在院内工作的同事说何不养些鸡啊!也好清理卫生。这想法不错,我就真买了几百只雏鸡,关养在一个空房间里。 没过几天,俩狗子打上了这些小鸡的主意,也是我疏忽,有一次门没扣紧,被黑子和灰姑娘破门而入,真是鬼子进村,也不知消灭了多少。这次可不能再轻饶,我用树条每条狗掌嘴五十。我以为这下它们有所改变,还加强了防范措施。 可是俩狗积恶难改,又一次胆大包天,竟然用爪子刨开了门,消灭了五十来只,还有好些没有吃完的,死鸡遍地。我准备施以重刑,棍棒教训,旁人指点,你打它们不管用,你得用死去的鸡打它们,它们才会对鸡产生恐惧感,才能有所收敛。我想想很有道理,用死鸡作刑具打狗们的嘴巴,为了它们同胞的长治久安,只有委屈那些冤死的小鸡了,这一招还真管用,以后俩狗子见了鸡再也不敢追逐撕咬了。即使家里宰鸡了,或地上有沾血的鸡毛,它们也远远站着不敢过来,以为死鸡又会给它们招来奇祸。 3、狗拿耗子 白天,狼狗黑子一般不能自由活动,院里人多,怕吓着学生。灰姑娘个小可以从专门开辟的洞口进出,到了晚上才真正是它们的世界。它们那急切的心情与羁押已久的囚徒被放出来不相上下,它们兴奋地喘气,互相来回跑动耳鬓斯磨,往空房间里钻进钻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汹汹而上。 自从大批学生来到院里,也不知养活了多少老鼠。不知道什么原因,老鼠白天也出来活动,据民间传说,毛泽东是天上的星(九天揽月),蒋介石是乌龟精(龟缩台湾)某人是地上的老鼠精(大兴土木),还有某人是一个青蛙精(成天就知道呱呱叫,政治秀,不干实事)那时当权的某位大人物就是老鼠投胎,所以老鼠也就多起来,当然这是民间附会,乱话三千。我们值班的刘队长有一把气枪,闲来无事,就把老鼠当靶子,刘队长和我的枪法都不错,瞄准了,砰的一声,老鼠就会当即倒地蹦跳死去,偶尔脱逃的,我们就唆一声,灰姑娘跑过去一口咬住,还用两只前爪往嘴边抓,防备老鼠反咬,再把嘴巴往地上来回摩擦,鼠发出吱吱的哀叫,等没有了动静灰姑娘才会放脱。 发现灰姑娘有此天才,我们值班的就多了一层乐趣,只要发现老鼠,吹一声口哨,不管有多远,只听地面的刷刷声,灰姑娘马上来到,随着我们的手一指,它会急不可待冲上去。往往十有九中,偶尔脱逃的老鼠躲进洞里,灰姑娘还不死心,待在那儿前爪不停地挖土,碰上洞口浅或慌不择路的老鼠还真给它侯着,再次难逃厄运。 黑子看灰姑娘抓老鼠乐趣横生,似乎有些感染,也试图抓几个老鼠,无奈它身子实在庞大,老鼠又是那么小,基本上看着灰姑娘在旮旯里、杂物堆中钻进钻出,抓着猎物出来炫耀,当然黑子也不会放过庆贺的机会,等灰姑娘把老鼠搁在地上时,它也会上前戏弄一番,无奈老鼠已经死去,终究没有趣味,只好悻悻地放下了。 灰姑娘似乎乐此不疲,爱上了这个多管闲事的差使。给大院的老鼠们带来了重创。到了白天几乎看不到老鼠了,而晚上呢?上天保佑老鼠们,但愿不要碰上灰姑娘。 4、初为狗母 灰姑娘很快在大院里出了名,同事们都有些喜欢它。有什么吃的了,叫一声灰姑娘,要不了多久,它就闪电般来到了面前。 灰姑娘快满岁时,大家发现它有些懒惰,细心的同事们说灰姑娘是怀孕了,果然过了不久,灰姑娘根本不大活动了,有一天吃饭时我吹口哨也不见灰姑娘出来,妻子说是不是灰姑娘生小狗了,我们到它窝里一看,四个胖乎乎的小狗正趴在它身子下吃奶。 我们看那小狗,一个白色的,三个黑色的,非常可爱,其中三个长得怪异,嘴巴很大,像哈叭狗狮子狗之类。想起灰姑娘思春时,好些公狗围着它转悠。那些高大的土狗竟然没有成功求爱,反而被那些小狮子狗如愿以偿,同事们告诉我灰姑娘得到了两个求爱者,想来应该如此,不然一胎所生,差异哪有如此之大。 灰姑娘产后身子变得更加瘦小,妻子就花八元钱买了一包奶粉给它补充营养。也许刚生产的缘故,开始时,它根本不吃,第二天才喝下大盘牛奶,吃完后就守着小狗不肯离开,即便我们去看小狗时,它也虎视眈眈,生怕我们弄坏了它的孩子。 我们又给它弄些软和的旧衣服,把它的窝打扫干净,它也就整天守着小狗,只在吃喝拉撒时离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用嘴唇不时为小狗清理身上的毛发和屁股,一点也不嫌脏,动物真是奇怪,虽然有些为人不齿,令人作呕,但其自然的母子天性令人人折服,我们人似乎可以从中得到某些启发。 小狗一天天长大,开始出外遛达,也许因为灰姑娘的大名,来要小狗的同事熟人不少。同事们见了可爱的小狗,更是相互争执,说这个我要了。不行,我先说的,你等灰姑娘下回生崽吧。我不管,这个反正我要定了,谁也别来争。大家暗里里较劲,狗才几条,要的人却很多,答应了这个答应不了那个。我说我自己要留一个的,其它等小狗长大一点再说。同事们生怕要不到小狗,在小狗还没满月时先下手为强就开始抱了,落后的发现没有了才后悔咋的不早一点抱走。在同事们抱小狗走时,我们把灰姑娘骗开了,等发现小狗被相继抱走,灰姑娘就四处窜动搜寻,试图把小狗找回来,看它失魂落泊的样子,想来有些焦心。后来它也就无可奈何,节痛顺变了,也许它也知道儿大不由娘。就连剩下那只我自己留养的小狗,它也有些爱理不理了,有时候还会同它争抢食物了。 5、经历沧桑 灰姑娘除了抓老鼠的天赋之外,生育能力似乎也特别旺盛。一胎接一胎生儿育女。它那些子女毫无例外继承了抓老鼠的天赋,看着一个个子女生下来长大被人抱走,它也习以为常,承受暂时的痛楚之后照样过它的日子。人事沧桑,狗事也不例外。也许它们那种哀痛和欢快的语言是我们人有所不知,而狗从来依附人类生存下去,想必也得考虑人的情绪,往往短暂的悲伤之后强颜欢笑,把一副笑脸对着人,讨主人的欢心,讨取一点点赖以生存的食物,当然那种依存的感情和忠心耿耿却是我们人绝对不会有的,因为它们大概不会计较人世的复杂竞争和利害冲突,更不会有因爱生恨的心理了。 公司开发大院在一次次的等待中终于彻底死心,为了节约开支,大批精简人员,只留下少数人管理大院收取水电房租。还好,我还不在首批之列,只是没有那么清闲了,老板的业务比较多,散布各地,我不时得跟随老板到外地,身兼多项工作,什么货物验收,等级鉴别,搬运装车什么活都要干。外地又有仓库,而大院已经不必那么看守了,狼狗黑子也被我们带到了外地仓库。 我不在家时,灰姑娘早上会送妻子上班,下午准时侯着妻子回家,着实让我们感动。每次打电话回家,妻子会告诉我灰姑娘一些事情。甚至某天抓到几只老鼠啊,点点滴滴,难以尽叙。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非常忙碌,妻子也有些想念我,赶到我工作的地方看我,那些日子里灰姑娘一无例外守候在大门口,显得有些不太活跃,也许在它心里始终在挂念主人吧,可是我们为了自己为了生活把它搁在家里。它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孩子,虽然那些同事邻居喂它食物,它也没有先前那种欢快了,唉,谁说人类才有情感和思想呢?如果进入动物的心灵,也许比人类更加丰盈哩,自高自大的人类虽然炽烈地演绎着感情,同时却在战场上无情的杀戮。那种杀戮已经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侵占和残暴的报复了。 6、悲惨命运 除了抓老鼠的本领之外,灰姑娘的繁殖力也相当惊人,也许与它九个乳房有关,我不知道狗究竟有多少乳房。灰姑娘一茬茬地生儿育女。岁月是无情的,我们虽然无法去触摸它,它总想方设法在一切万物上留下它的痕迹。灰姑娘变得日益衰老,毛发也没有当初那么靓丽了,眼皮也耷拉,经常站着站着就瞌睡起来,也不再像当初那么兴奋了,跑动起来也有一股懒洋洋的,但见了老鼠还是能八九不离十抓住。 公司越来越不景气,大院合作开发基本上没有希望,开发之期遥遥无期,老总也流露出解散的意思,员工们也相继另谋出路,我那时候开始过渡自己,倒腾些生意,可是我这个人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又缺少资金,很快陷入困境之中,而在做生意中又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生活有些荒唐起来,后来开一个饭店,基本上成了这些狐朋狗友的聚会厅,半年下来惨淡经营,亏损严重,弄得自己债台高筑,焦头烂额。妻子那单位也频临倒闭,工资基本上没有着落,只有几岁的女儿也不得不托父母照看,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草草关门大吉,一时陷入饥饿边缘。 人亦如此,狗亦不堪,那些时间东奔西走,灰姑娘也如丧家之犬,落魄流离,每天灰溜溜转悠在大街上、饭店门口吃些残肴剩羹。有时候人见狗,狗见人,似乎有些唏嘘不已。 这样挨过一段时间,也由于各种原因,我不得不抛弃苦苦守候了十年的家乡小城,带着妻子去广东谋生,也将灰姑娘送往老家乡下父母处,灰姑娘走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哀鸣不已。想着这走,又不知何时才能看见它。 到了广东,期间不胜艰难,然而每次打电话回家,问候了父母和女儿我也会问起灰姑娘的情形,很想回家看看父母看看小孩,看看灰姑娘,可两年里日夜奔波,年底也没有能回去,不想那一分别,我就再也没有见到灰姑娘了。后来才知道灰姑娘病弱不堪,被母亲卖掉了,竟然成了人家的口中肉,有时候我想,是吃狗肉的残忍还是养狗卖了的残忍?人之为利,感情何存?我连一只自己的狗都不能保全,真是有愧于它了。 不知动物死了会有天堂不?我不知道,也许在人类而言,人类的口腹就是动物的天堂。如果是这样,我祈愿蚕食的人进入天堂,那样灰姑娘舍身喂了人肚,也许顺理成章跟着人进入天堂。我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但我想,人类不管是对同类还是对异类,是不是都应该有一种折中之道,是不是要保存最起码的同情和关怀呢?也许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天堂吧! 24、生活中有一种亚流氓    人人都能分辨市井中那些小流氓烂流氓,却很少能分辨那些大流氓真流氓,至于次流氓准流氓亚流氓,与平常人十分肖似,就更加模糊难分了。也许人人有过流氓类似行为,也许面对逼仄的社会,心里深处也有过流氓想法,很有小流氓的冲动,只是心存大流氓的志向,也终不肯自愿纳入流氓队伍中,幸好受到社会强烈制约,终于没有付诸现实,比较之下,的确与所有的流氓相去深远。    市井小流氓烂流氓长期以来被世人公认为社会毒瘤,人人憎恶鄙视,绝不可能翻身解放,就连小流氓烂流氓自身也知道自辈如过街老鼠,一般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只敢在弱者和女性面前张牙舞爪。但现在情况稍为好转,我们都知道如今,道德在金钱面前韬光养晦,公益在私利面前低头,良善在丑恶面前寒酸。于是小流氓烂流氓咸鱼翻生,雄赳赳气昂扬,招摇过市,道路也就变得愈加康庄了。即使如此,因为被冠以小贬以烂,一个人若非心理肮脏不堪,若非出头无望,还是鲜有人愿意做一个小流氓烂流氓的。   流氓起初本来并不是道德上臭名昭著的名词,只是区别一些社会某些群落某种地位的名词,一个流浪者也可以被称呼流氓,一个没有产业的游民也算流氓,流氓的本义若一直不产生变化,今天的下岗工人失业工人都算得上流氓,但今天这些工人顶多算是盲流,不能算是流氓。鲁迅曾把儒生侠客中不入流的堕落了的都算作流氓。可见那时的流氓还不是十分的贬义,只是因为堕落不入流才慢慢变味,估计后来其中一些流氓苦于生计,不惜使出比诸如鸡鸣狗盗还下作的手段,乃至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也正因为小流氓烂流氓肆意糟蹋,才使流氓背上道德的恶名,流氓一词才变得面目狰狞,意义恶化,有了莠民的含义。   但是,流氓若被冠以大字真字的帽子,境界也许大不一样了,大流氓真流氓并非面目可憎,他们或许长有一副好皮囊,甚至还能抹以慈善的脂粉,他们都有一个好身份,在社会上地位也很高,他们除了偶尔行为上骨子里显示出一副流氓本性之外,表面上是绝难看出来的,有些大流氓真流死后才会被人发现,有些死了几千年才能被人发现,有些或许再过几千年才被人发现。我们知道,刘邦如果不是留下脍炙人口的故事,要与项羽分一杯羹啊,扬扬得意说父亲看走了眼啊,尿儒生帽子啊之类的,借吕后杀韩信啊等事情,谁也不敢说贵为天子的刘邦是流氓大家,不独刘邦,还有一个朱三当了皇帝后,他兄弟也不禁发出疑问,朱三,尔可做天子乎,看来未当皇帝时很有几分流氓本质,好在借着皇帝的新衣遮掩住了。大流氓如果到了化境,象章鱼一样,善于掩藏自己,即使时人存疑,因当时没有天真的儿童加以说破,皇帝没有穿衣服,光溜溜的象流氓,所以至今还鲜为人知,想必以后也不为世人知道了。大流氓真流氓衣冠楚楚时总能以文质彬彬掩饰流氓的本质,看不到发迹前半点小流氓烂流氓的根底,同时也成为一种永远的潜在群落,他们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无论在朝在野总比非流氓人士显得更为儒雅可爱。当然也有一些大流氓也会偶尔出现返祖现象,新闻中常有台湾政坛人士在会议上大打出手,很有点类似市井小流氓,给我们造成分类困难,不管怎么说,能做到大流氓一级别,自成圣贤了,完全不必担忧担心遭人非议,受社会指责,反而可以沾沾自喜,凌驾道德之上,指点江山,飞扬文字,修改举世公认的准则了。于是,人们常因此而迷惑,到底什么是流氓?大流氓小流氓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人们一方面不得不保持着对大流氓的仰视姿势,尊崇备至,一方面对小流氓极度鄙视,不屑所为,当大小流氓某些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问题落在自己头上时,人们都愿意往大流氓上发展,可是并非人人能做大流氓的,又不敢沉沦做一个小流氓,于是只好中而庸之,在大流氓和小流氓间飘摇不定,除了做一个亚流氓了外,别无其他选择了。   做不成大流氓,却并不丢失大流氓的内涵和精神,几千年来流氓文化源远流长,所产生的影响深入人心,虽然遭到一些不识时务的愤世嫉俗的家伙深恶痛绝的批判,也不足以撼动大流氓文化的潜在内涵和义无反顾的走向。大流氓真流氓的徒子徒孙犹如雨后春笋,争先恐后,把流氓文化推向极致。而流氓梯队或流氓家属中那些次流氓亚流氓遍地开花,人人都有机会顶礼膜拜,或感同身受或自发揣摩仿效。因此,亚流氓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深感气馁。声名虽不及大流氓真流氓显赫,手段也不如小流氓那样粗鲁直白,却能见仁见智,面厚心黑,讲究迂回曲折,意境悠远,平凡中见本色,虽然秉承流氓文化,也吸取部分小流氓的精髓,有自己独到之处,由此而自成一派,创造出自成一派的亚流氓文化,亚流氓文化何时流传,已不可考,但于今方盛,领域遍及整个社会意识形态,又因各家各派密不示人,是一本无字天书,只因剑走偏锋,为愤世嫉俗者诟病,所以良莠并存,人人都能纯熟在心,灵活运用,屡试不爽,所以亚流氓属于一个隐形群落,敢于用之则是,不敢用之而掌握亚流氓的精髓文化,则画虎不成反类犬,估计就成了鲁迅笔下的阿Q了。亚流氓并非任何人都能有资格做的,除了阿Q,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人是不堪充任的,亚流氓一般而言个子要高大,体格健硕有力,是老子说的强梁者一类,即使缺少强健的体魄,也要有强悍的性格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要有事事不吃亏的强悍,要有无羞无耻的耐性,更要敢于与不务实的社会公德作对,要有宁可我亏别人,不可别人亏我的意识。譬如排队时,他们会很自然地塞到前面的缝隙中,若是前面有一个面熟之人,那他们就会更加心安理得,阿也,老王啊,你也在这里啊,彼此热乎乎交谈,旁人自然不好打搅,于是他免去了排队等候的不耐烦,并深得老王的谦让,索性塞到老王的的前面,自然下一次他排在前面,看见后列老王老张了,忙不迭招手,老王老张,来来来,到我前面来,也算投桃报李,讲足了义气。   这种人比平常人也更讲义气,大有春秋剑侠的豪情,非平常市民所比,老王老张因为打牌与人争执,当时吃了亏,心怀忿恨,想方设法报复。于是找到常有酒肉之交的亚流氓,亚流氓知道了,于是呼拉一声,三两个亚流氓小混混打上门去,对方自然头破血流之余还向老张老王赔不是,再掏腰包请客了事。所以亚流氓常可以填补法律填补社会某些空白,有和谐社会的功效。   亚流氓有这些神通,但并不会僭越法律,他们基本上还是很遵纪守法的,只是在某些与法律擦边的地方使些神通,谁都知道法律是人制定的,也是人来掌管的,掌管法律的人基本上就是法律。于是亚流氓在掌管法律的‘这种法律’面前绝对是超级良民,他们与法律保持良好的法民关系和友谊,还对社会各阶层进行渗透,编织了互通有无的流通网络。这网络关键时刻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双管直下,普通庸俗民众既有法律可以遵循,又受亚流氓的制约,社会多半会更加和谐了,当然这也要亚流氓有一个限度,不得自甘堕落成小流氓烂流氓,绝不自贬身价,永远保持我行我素的优良作风。若某亚流氓想跻身大流氓之流时,而拉帮结派,大小流氓联手,造成欲望膨胀,社会失序,以至酿成洪洞县蓄奴制度那样的事端,最终有损法律的法律们的颜面,自己也没有台阶可下了。   所以亚流氓也可以称为业余流氓,既不等同于大流氓真流氓,也与小流氓烂流氓有所区别。大流氓真流氓是世界冠军级别,都是造诣非凡的绝世高手,而小流氓烂流氓是天资聪颖的少年新秀,亚流氓只能算一个毫无前途的大龄运动员,若非得一个好机缘,摇身一变,乌鸡变凤凰,亚流氓是不可能跻身大流氓之列,当然亚流氓也绝不与小流氓烂流氓为伍,诚愿以俗人善始善终。但在俗人面前,他们又自有超人的人格魅力和成功的人生,他们秉承大自然弱肉强食的基本原则,影响俗人,引领潮流。正所谓来自于俗人高于俗人,很有艺术上的飞跃。他们身为亚流氓一天就造‘福’一方,很多各地风俗人情,都仰赖他们传承,譬如那些喜闻乐见的国骂和地骂(地方骂人话)在他们成了口头禅,出现频率非常之高。我们见过泼妇骂街,以为很了不起,其实这些妇人是糟蹋了这些国骂地骂,虽然骂的有声有色,但却毫无意义,亚流氓就不同,讲究语言艺术,把国骂地骂融入每一句有意义的话语中,老王,tmd,今天真不走运,我X他妈,老李狗X的手气太好了,NNd自摸一把赢了我五百元。如今网络上一些聊天室聊天群里,国骂地骂遮遮掩掩用一些字母替代,骂者有些掺杂着亲切感,有些借机撒野,而被骂的不以为辱,反以为荣,受宠若惊,这也无疑是亚流氓文化顺应潮流,走向互联网的具体表现了。   当然亚流氓也要善于运用各种势力,对于到手的便利简直是亚流氓的拿手法宝,某些太岁部门就很有些亚流氓混身其中,虽然无关乎法纪,但只要亚流氓当关,万夫莫开,这时候亚流氓就很有些大流氓的气质:我说了算。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亚流氓能做到这一步,如果更上一层楼,离大流氓也就不远了。   亚流氓个性张扬,一般来说也有气吞山河的气概,孔子说过少年贪色,青壮斗气,老年贪财,古语也有佛争一支香,人争一口气。亚流氓既为强悍者之流,一般属青壮之年,天生受不得一点鸟气。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这一把刀就是亚流氓。因为大流氓的刀砍过来,平民百姓无处可逃,小流氓的刀出手不凡,不见血不归鞘,而亚流氓的刀砍肯定要砍出来的,只不过不会砍你身上,只砍你心上,你能忍就忍了,不忍的话只有拿出同样的刀向对方砍去。有一次,两个亚流氓在我窗前撒尿,妻子骂了一句,亚流氓破门而入,拳脚相向,要打妻子,我差点就想用刀杀了他们,但看到家中上老下少,终究忍了,两个亚流氓一个是厂里的保安,一个是社会上的混混,也许是一种互补吧,平时看不出流氓本质,只因那天喝了酒,就亚流氓了一回。在这一点上亚流氓比小流氓更可怕,如果是小流氓肯定也许还不会这么嚣张,偏偏亚流氓有无知无畏的勇悍,又绝不会吃一丁点亏,除非我学一回马加爵,真是拿他们毫无办法。幸亏我有心立刀刃,血不外流的耐性,很早以前就深受荀子荣辱篇一文的影响,终究没有酿下社会后果来。荀子不愧圣贤,早就发明了面对亚流氓的处世方法。我算是深受获益了。只是略微遗憾的是,都几千年了还用老祖宗的手法来待人处事,终究有些汗颜。若能除以牙还牙和忍耐外有第三种方法,该有多好啊。不幸的是,这是一个亚流氓时代,不想当亚流氓的话,除了忍别无它法了   2007-7-7初稿 25、革命者余谦 余谦死了!家乡来人告诉我。   是那个总是走在干部前面冲锋陷阵的余谦吗?   是!就是他!他的死在我们家乡算得上一件大事。   是呀!简直可以说一个苦难时代的集结,但愿他的死也能彻底带走带走这个时代的苦难。      自古至今,一方水土总有一两个很有震慑性的人物,在我们家乡,余谦恰好算得上一个。常听大人如此吓唬小孩:你若再调皮,叫余谦来揍你一顿。这往往很有效果。谁家父母再怎么生气,揍孩子都会有所保留,而余谦似乎不在此列。几乎所有小孩都知道余谦的拳头胜过铁锤,掌中带刺,他打起自己的儿子来,下手毫不留情。他的儿子也总是伤痕累累,鼻青眼肿身上多创口。 大人这样吓唬小孩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往往心有余悸,恨恨不已。余谦的铁拳和刺掌并非教育儿子的专用工具,那样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因此余谦修身齐家之余也致力于治国平天下。那时候胡萝卜大棒政策盛行于世,自然政策是胡萝卜, 大棒嘛,哟呵,特殊年代用重典,于是,生活中那些落后分子大人也难免余谦的大棒了。   其实,余谦这个人块头并不高大魁伟,但是任你再高大的汉子站在他面前也会怯懦三分。他似乎有一种与生具来的剽悍暴戾之气,面容恰如史泰龙,莫说笑容,连一丝冷笑也是很罕见的,有时候连领导他的干部在工作之余说一些笑话,想逗他一点笑容,结果只能是徒劳。   余谦虽然是个农民,有田有地,却很少摸弄锄头犁呀之类的农具。手里经常随身捎带一根杂木棍,那是用家乡的油茶树杆做成的。坚硬结实。行走山路时既可以打蛇,进入村庄时又可以打退农家的凶狗,革命工作时用来驯服那些顽固分子。他走在路上,无能男女老幼还是肩扛手提之辈都会绕道而行。实在无法回避,那就只好停下来让他先行。   我常看见他一个人穿行在村庄农舍,有时候还可以看到他后面跟着一大队干部。这时候,大家心里就咯噔咯噔,赶紧把家中的鸡鸭牲畜细软转移,该逃离的逃离,该躲避的躲避。   在大家眼里,余谦比干部还干部,比权威还权威;在干部的眼里,余谦比革命者还革命,比战友还亲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先锋队员。   几十年来,干部换了一轮轮,余谦始终保持着“先锋队队长”的美誉。几十年也保持者不变的本色: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党的教诲,胜过母亲。除了工作上偶尔同农民打打交道,平时绝不同农民多相往来。逢年过节啊迎来送往的都是些干部和先锋队员。   追溯他的生平往事,没有大起大落,但我们仍然可以发现其中的脉络,他的命运恰恰与共和国的一些命运相连。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成为战士,工作在最平凡的岗位上,任劳任怨。为党为国家贡献了一生。余谦的一生完全称得上是伟大的一生、光荣的一生、正确的一生,他始终坚持着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自始至终坚定不移站在党的立场上。   余谦能够从众多的农民当中脱颖而出,也完全出自他那天生的革命热情以及对共产主义对党的无限忠诚。要不是晚生几年,他也许可以成为更伟大的革命家。 幸好平凡的余谦赶上如火如荼的入社运动,理所当然在革命的浪潮中风光了一回。   刚一开始余谦的觉悟就空前绝后,比起他那些乡亲来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最值得大书特书可以载入史册可以在余谦将来的墓志铭中雕刻下来的莫过于共产主义时代那些丰功伟绩。   与余谦年龄相仿及其长者谁能忘记那个时代——革命公社的建立。   当时好些富农以及小农意识很强的农民对入社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这对于快速步入共产主义时代来说简直成了绊脚石。对于革命热情空前高涨的工作组来说无异虚度光阴。改造思想先从改造肉体做起,于是斗争大会应运而生,革命的急先锋余谦同志勇往直前,举起棍棒扫向那些革命道路的绊脚石毒草毒苗。   很快许多村子相继加入共产主义的公社。轮到余谦本族本村,一个远房兄弟尤其执拗不驯,余谦以一种赛包公的大义灭亲随手从院子里采下一大束荆棘,扒光他的衣服,尽力抽打,那个叫余功的本家兄弟也顽固的可以,尽管杀猪般嚎叫也不愿入社。   余谦自然不会输给一个正在革命改造的对象,坚持着。直到余功的背部全部扎满了荆棘,血迹模糊像一块油炸的扣肉,余功的老婆苦苦哀求答应入社才放下荆棘。经此一战,工作组顺利拿下一块硬骨头,士气高扬。余谦的名气一下传遍了整个公社,哪里有困难,哪里有余谦,只要有余谦,工作就迎刃而解。   余谦得到了工作组大力嘉奖,成了一个编制外的临时干部,在此后的年岁里,为了共产主义革命为了党的事业发挥着大大小小的作用,今天去某村割资本主义尾巴,拔光那些自留地的毒苗,明天某村巡逻打死那些偷吃集体稻谷的野鸡野鸭。凡有风吹草动,必有先遣部队。      我那个时候刚刚几岁,正是歌唱伟大领袖毛主席……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以及各家各户鸡鸭小心的时代,对于余谦除了一种恐惧外,没有什么厌恶之情,我们学习的也是余谦那种文化精神。然而后来的亲眼目睹让我大跌眼镜。   以前在集体,余谦是不用劳作,分产到户后不得不下田劳作。过了不久,新形势下派生许多新任务,余谦又得以丢下农具参加伟大的革命事业,为共和国的税收征费以及计划生育政策竭尽心力。   黑猫白猫先生实行包产到户后,或由于农具的分散或由于劳动力缺少或天灾人祸,一些家庭往往难以缴纳繁多的公粮、税费,就采取赖皮拖拉甚至抗拒不交。于是对党对国家无限忠诚的余谦有了用武之地。这一来使我有幸验证了伟大文学家白居易杜甫式的描写。他们为了无产阶级革命事业不惜背下载道的怨声诅咒的骂名,其中的牺牲其中的艰辛又哪里是我们这些成天杞人忧天之辈所能理解的。   可怜那些农民又偏偏总想生儿子能够扛得起打谷桶。于是计划生育工作的任务又落在余谦和干部的肩膀上。没办法,穿堂入室,催缴罚款、有钱拿钱、无钱抬谷子,没有谷子搬东西、抬家具、赶牲口、拆房子,逮住男人孕妇就地腌扎等等手段全部用上。   那个年月里,真称得上十室九空,只要有超生早生的媳妇就有逃难的家庭,也就有不速之客的造访。而这一切的行动都是余谦和他的战友打前锋,也需要他和战友们多方去侦探,说起来今天人口不至于爆炸多少与这些伟大的革命战士当时的宏伟奋斗离不开。      有时候听乡亲们谈起余谦,大家都咬牙切齿。也有人说不能怨他,这是政策是干部的命令。但是大家一致认为他比干部还难对付,一是他熟识情况,大家都瞒不过他,二是他剽悍凶猛,充满暴力。这不能不使我想起狗这个词。可是狗是不会咬熟人,他却专门寻找熟人下手,因为这是他的专长。我陷入深思,始终无法琢磨透彻。对于余谦这个人更是不敢仰视,他那种革命精神深沉的目光尤其令人生畏。   这种畏惧感染着我,即使他的儿子我也不敢接近。这个在家庭里饱尝拳头的同学也异乎寻常的喜欢斗殴。从他身上我分明看到他父亲的影子,后来这小子果然走监狱里打了个来回,相对于他父亲来完全成了另外一种类型。   家乡人告诉我,余谦死后,那小子带了一大帮兄弟将丧事办的体面而又隆重。   那些生前受过余谦教育的乡亲也大都参加了葬礼。 26、人到中年胜黄金 孔子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在这里孔子对人生不同三个阶段做了非常精确的总结,与其说是对君子的劝诫,毋宁说一针见血指出绝大多数人三个无法避免的弱点。 人在青少年时代,性情开阔,思维活跃,想象丰富,身体处于快速生长状态,生理功能趋于成熟,对异性和性充满了好奇和渴求,有了‘少年维特的烦恼’,有了不计后果品尝禁果的冲动,有了不顾一切贪于温柔之乡的沉迷。人类社会区别于动物社会,不再是单纯的食色繁殖,何况动物有季节性的制约,人类社会完全没有类似动物性的制约,虽然人类社会有自己独特的组织等制约,但对于个人不能起任何作用,因此很容易失于防范,掘堤崩溃。诸如早恋、自慰、怀孕、堕胎、偶发性的性侵害,乃至性犯罪。理应受到保护的青少年无论心理和生理都是处于青涩阶段,自控能力有限,也缺少社会经验承受能力和个人生活能力,过早地攀摘禁果沉迷情色,不但严重损害成长中青少年自身的身心健康,也造成严重社会问题和恶果。 人的青壮年时代,涉足社会,立身处世,建功立业,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务求出人头地,高人一等,一个个如红眼的公牛,暗地争,明里斗,只知一味向前,丝毫不懂礼让。当然有时候也是不能礼让的,人往高处走,谁都想谋一个好职位,想得一份好事业,所以人才招聘市场人山人海,重要部门重要职位,人人倾轧钻营,踏破后门,这些还都是不着痕迹,至于具体化生活中的竞争,便是短兵相接,赤膊上阵,紧握的铁拳,冒火的双目,还有一肚子的鸟气,要骂对方一个狗血淋头,要打对方一个头破血流,直待对方喊爷爷叫祖宗胯下而过,才算解气。自然效韩信难,学马加爵易,遇见一个软柿子还好,倘若遇见强敌免不了一番恶斗,遇见一个马加爵那样一个秋后算账的刺猬,呜呼,血气冲天之后,也是溅血当场之时。前不久网上记载一个美国男子塔瓦雷斯与人网上争论,被骂为笨蛋,气愤不过,竟然千里寻仇杀人放火,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天下无出其右,真是斗气冲天啊。 人生到了老年时代,饱经沧桑,身体衰弱,不堪劳作,情绪喜怒无常,记忆力消退,思维紊乱,语言啰嗦。生命日暮西山,却又留恋不已,内心恐惧,贪生怕死,患得患失。他们不甘寂寞,不愿就此退出人生的舞台,但社会的舞台中心永远为年富力强者所占有,老人逃脱不了下台的命运,他们以后的生活只能依赖于前半生挣来的老本,只能仰儿孙鼻息苟延残喘,正因为如此,老人对于到手的一切更加吝啬,名利、美人,一点儿也看不开,一点儿也舍不得撒手,听不得人批评自己,容不得人冷落自己,财物上更是舍不得付出,即使油灯上多点了一茎灯草,也会死不瞑目。 人生有此三道误区,未入其中时也能明白,也颇不以为然,直待步入相应阶段,却落入縠中,浑然不觉,无法自拔,即使有所觉悟,也久入鱼肆不知其臭了,很难说清是难得糊涂还是乐在其中了。想想也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的生命如此有限,这有限的生命里,又有谁愿意克制和舍弃,给自己上一道人生的紧箍咒,而不尽情享受呢?求美色,争名利,多积蓄。有了欲望就想着去满足,谁愿意压抑,胸中有了鸟气,自然不发不快,到手的东西,死命地保住,生怕失去。也许正因为如此,孔子特地说君子三戒,那些不够君子的人,孔子根本不指望他们能够戒之。 孔子对人生三个阶段都有所总结,却漏过了幼年和中年,也许孔子偏好数字三,在认识上三恰好算是独特的一个数字。这都不能说明童幼年和中年就没有大毛病?我想也是有的,只是不是十分彰显和突出罢了,譬如童幼年不谙人事,贪玩,中年容易意志消沉容易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但这些都不能算是独有的特征,因此老夫子避而不谈。值得寻味的是,人的童幼年和中年于痛苦的人生中却有着其他年龄段所没有的自然平和之气,有着其它年龄段所没有的欢乐和怡然自乐。 童幼之年,天真烂漫,心灵开阖,无拘无束,无遮无拦,饿了吃,困了睡、开心就笑,委屈就哭,绝无处心积虑,也没有隔夜仇怨,连老子也不得不叹服,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社会的人生应该起于婴儿,这时候婴儿想必是最幸福的,也是最不着形相的,剔除大人急功近利拔苗助长的功利主义教育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总体来说幼童年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是欢乐的小海洋。但随着社会的墨染日深,随着大人的刻意教化,随着大人的严格要求,有了所谓晓是非,明得失,知利害,懂蓄积,除了吃喝玩乐,除了爱,还有更多的欲望,金钱权力地位美人。很快步入少之时,进而及其壮也。 好在壮年之后,有一个足够的空间,所谓人到中年也。人生至此,已经拼搏了大半生,社会经验相当丰富,心理完全成熟,思维变得慎密,头脑冷静,明辨是非,可谓处乱不惊处惊不乱,虽然不再激情四射,却少了危险的冲动,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当已不假外求,外圆内方,为人处事,圆滑不失方正,既是家庭的顶梁亦是可堪大任的社会栋梁,如果只按照生命的盛衰来区分,青壮年无疑是人生的黄金时代,但是按照人的社会性来划分,中年才是黄金时代,也是人生大方光彩之时。如果说把人一生比作一种酿酒的过程,中年以前是杂粮发酵,是受热酝酿,中年当是甘醽,老年就是酒糟了。也许在孔子时代,人的中年非常短暂,很快就步入老年。但现在,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的寿命的延长,人生的中年也拉长了,这应该是我们人类欣喜的地方,更是人类社会日趋健全的保障,人类社会也趋于更加合理的状态。毕竟人生苦短,还来不及充分体味生命的甜蜜就不得不哀叹人生几何。你想又有谁不留恋生命留恋尘世呢?又有谁甘心情愿放弃自己毕生打下的江山撒手人寰呢?即使在死亡降临所有都将失去之时,熄灭多点的一茎灯草不正是对生命的尊重对得到的敬畏么? 27、新送子观音 我漫不经心地跟在孕妇身后,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只用余光牢牢地掳获住她。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既不能让她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又不能相隔太远,听不清她的说话声。 此刻,她正在菜摊上挑拣,一手往秤盘上扔新鲜的蔬菜,一手握着手机很亲密地通话,听她那肉麻酥酥的声调,看她得意的情形,她绝不会意识到麻烦即将来临。  我们计划生育工作组已经盯上她好长一段时间了。工作组共有七个人,四男三女。组员同居委会都签定了工作计划,每年要固定上缴三万四千元的罚款,完成不了不但没有工资还要从家里倒拿钱贴赔,当然这是一门肥差,绝没有亏空的时候,就目前为止,我们组里的小金库已经稳稳当当地斩获了二十万,而且是净收入,抵消了早已平时工作中各种费用活动经费。我是计划生育组的组长,去年才从部队分配到这里不久, 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组长,大小也是官,又算有些小权力,手中又能搞到活动经费,倒也自在逍遥。 眼下年关将至,再捕获几条大鱼,我们每个人就可以分到三万奖金。为了工作出成绩创收益。组员们煞费苦心,起早摸黑,勤劳苦干,平时难得休息,更别说节假日。每天里我们穿行于大街小巷,游走于集市、商场超市、居民区。那些腆着大肚子的孕妇是我们首要的监视对象。那些卖婴儿用品奶粉尿片的柜台也是我们特别注意的地方,从那儿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们不厌其烦专注着那些忙于准备迎接新生命的未来母亲。从某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可以与送子观音媲美。男同志们随身都带着一个公文包,女同志则是一个小坤包、挎包什么的,里面都是附近居民中孕妇的资料。她们的年龄、籍贯、职业、婚姻状况、以及收入情况、平时活动范围都被我们掌握得清清楚楚。    那妇人终于买好菜,准备回家了。我紧跟上去,随即给其他工作人员发出信号,今天该是收网的时候了。早在两个月之前,我们已经掌握了她的基本情况。她同现在的老公都是二婚,老公是乡下的土财主,发达后把发妻休了,各自先前都育有一个小孩,这一胎属于额外超生。她们躲躲藏藏了一些日子,从乡下躲避到城里,以为可以放心大胆生下来,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时机。   那时她怀孕大约三四个月,这是我们工作组女同志探听出来的。当时完全可以堕胎,我们没有急于采取措施,而是放长线钓大鱼,反正她老公做生意有钱,不生一个小孩她们也绝对不会甘心。这么一条大鱼,我们也绝对不会漏过。昨天我们刚刚把一个交不上罚款的孕妇送上手术台,那孕妇临上手术台还破口大骂我们断子绝孙的,想起来好可笑,她自己没有权力生儿子才真是断子绝孙哩。      那妇人站在街口,她老公骑着一辆摩托迎着她,她上了车,然后搂着她老公的腰身离开了。我随即也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上她们,然后通知等候在她家门口的几个工作人员,只等我赶到,就可以捞鱼了。   我赶到时,我的伙计迎上来,我们立即声称抄水电表的前去敲门。等到那妇人开了门,我们便蜂拥而入,七个人同时把她们家的客厅塞满了。   一开始我们就动用杀手锏,三个女同志立刻把那孕妇架住,作势起哄要往医院去实行堕胎手术。我和男同志们都虎着脸,任那男子芙蓉皇香烟也套不到我们丝毫的近乎。那孕妇可能没有见过这等架势,泪水早就在鼻翼抽搐中汩涌而出,男子几乎也要哭出来,爷爷奶奶的叫,那央求的口气让我们飘飘然。男子口里只管说胎儿已经有六个月了,不能堕胎,要出人命的。这等场合我们自然见过万万千千,哪里会被他几句哭哭啼啼的央求所折服。我一边安排手下人去叫车,一边叫女同志架住妇人出门。这时候男子才真正有些着急,妇人嘴里只管说些难听的话,男子就向每个人求告。   时机要恰如其分掌握,我们当中一个似乎心肠软的队员接过男子再次递上的香烟,迎着男子点燃的火苗吸了一口,对男子的哀求还诉说表示理解。是啊!肚子这么大了,堕胎很危险,但是生下来又不符合国家政策。   男子说我知道,你们的理解我感激万分,你们给我一条退路吧!事情总有商量的余地不是?   那个队员说当然这事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考虑你们堕胎的确有伤害母子生命的可能,我们也怕,你就干脆认罚算了,你多向我们领导求情,我们不但保证你生下小孩,而且保证你手续齐全,不影响小孩今后的户口读书等问题。   男子一听事情有了转机,立刻向我讲情,我也就不再虎着脸了,也吸上烟,掩饰心中的暗自得意,不主动开口,只是以公事公办搪塞他。   男子口里只管对我领导领导叫,说您若帮我这个忙,我以后重重感谢您。   哼!以后感谢我,谁稀罕他以后感谢我,他以后只要不恨我就行了,要感谢还是眼下感谢来得痛快。巴不住男子哀求的语气,我颜色稍微缓解,说看在你实际情况,我也只能允许你生下小孩,不过按规定最少得罚一万五千。   男子装作可怜的样子,说领导,我从农村来,哪里有这么多钱呢?你高抬贵手,少一点行不?我说这是上面的规定,又不是上市场买菜,讨价还价的。你这种情况是坚决不能允许再生小孩的,我已经放你一马了,至于罚款我不能再私自决定了。   男子继续哀求,向所有工作人员求告,希图找一个突破口。当然这都是事情一种态势,再简单的事情也要经过复杂的过程,终于队员们都有些松动,也似乎向着他,帮他求情了,经过一番推诿协商我们把底线降到八千,不过要现金,在一个小时之类缴清。男子也勉强接受这个数目,急急忙忙出去筹钱。我们就悠哉乐哉在他客厅里吞云吐雾,饮茶磕瓜子,那孕妇也不哭了笑脸相向,忙里忙外招待我们,礼节周到备至。   男子很快就筹备了钱来,大家便和气欢笑,刚才的不愉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夫妇俩在我们首肯帮助下如愿以偿生下一个儿子,摆酒请客,专门为我们弄了一桌酒席。席间我们知道,原来妇人早就到医院做过B超,是一个带把的,她们夫妻二人前面各自生的都是女儿,这个儿子是上天送给她们爱情的厚礼,就是再罚多些钱,也要生下来。当然这些话是他觉得我们已经成为熟人了才毫无顾忌说出来的,我们也不会因为这话再找他的麻烦,只是这话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也算大有帮助了。我们也履行诺言,为他办理各种手续提供了许多方便,作为回报,他也经常请我们喝酒,私下单独送了好些礼物给我。不久他回老家又被家乡逮住罚款时,我也义不容辞专门去他乡下处理,最后乡下计生同行们看在我的薄面上(当然是城市级别上的优势)象征性罚了他两千元。   这事告一段落,我和同志们轻松了几天,又继续新的历程。继续从那些居民阳台上的尿片搜寻落网之鱼,眼光继续瞄着那些行动迟缓、腆着肚子的孕妇。   新的生命随时降临,新的一天也总是在等着我们。 28、五级连环骗    1      朋友!去哪儿?一个年轻人挨着悠寻找自己的座号。      去龙山!你呢?悠拉着女友在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停下来。      我去永顺,你比我远一点。哟!我们座位连着。来!朋友,我帮你们放好行李。那人热心地从悠的同伴手中接过行李往行李架上塞好了。      谢谢!悠一向对湘西人有好感,湘西人淳朴、好客、热情。      朋友!喝水吧!年轻人挨着悠坐下,递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我口不渴。悠本能地拒绝了,无论卫生习惯还是戒备心理对陌生人的好心特别食物是无法接受的。      朋友,来一只香烟吧。年轻人又掏出香烟来。      那是一种龙山卷烟厂生产的《老大哥》。悠在这个烟厂做过三年临工,有一种亲近感。悠不好再拒绝,也想看看这种新产品,就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支来。      来,那人又咔嚓打燃了火机凑过来。      谢谢!我不在公车上吸烟的,公共环境,人多空气闷。      现在流传有很多骗子利用食物香烟放蒙汗药抢劫财物的故事。自己不去吸也不会有事的,悠心里暗自嘀咕这人有些过分热心,但湘西人的淳朴热情之风,让他没有多想。      那时候虽然湘西剿匪记乌龙山剿匪记等电视剧一直在热播,倒也没有改变悠对湘西那种特别的感情。      也因为在龙山待过,在那里又许多朋友和熟人,离开多年之后突然得到一个机会来龙山出差,算得上旧地重游。说起来还真有的预兆,昨天晚上还在同女伴一起宵夜,悠儿突然对她说起湘西来,随口说,将来我们去湘西玩玩。到了第二天早上,老板说你不是在湘西呆过么,你去一趟湘西帮我办些事,后来老板有点不放心,说把老爷也带上,照应你。于是真的把女友也带来了。      老爷坐在前面,悠儿同女友坐一块,女友看见湘西美丽的景色和少数民族,缠着悠讲湘西风物人情。      年轻人听悠对女友讲湘西风情,也很热心地插嘴介绍湘西的风景地理典故,正好弥补悠对湘西粗浅的了解。      这是一辆从吉首开往龙山的长途客车,还没有到开车时间。在等待的时间里,车上乘客们正适合互相攀谈,相互间传递各种小道消息交流各种趣闻笑话。      一个衣着整洁打扮阔绰的颇有派头的中年人上了车,用时下流行的广东式普通话四处向人打听一个小地方,又煞有介事说自己去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啊?有热心相问。      唉!找我的爱人。      你自己爱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吗?      唉!别说了,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我小老婆,被我大老婆逼跑了。那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随即告诉大家,我是一个广东老板,开了一个大工厂,认识了我小老婆。我大老婆特别嫉妒和丑陋,脾气也不好,我没法子才找小老婆的,早晚我得离婚,这次找到我爱人就回家同母老虎摊牌。      旁人三三两两说,你小老婆人长得怎么样啊?一定很漂亮吧!      那还用说,是你们湘西人的骄傲,比宋祖英还漂亮呀!我从她离开后,生意也没法做了,早些年我哪年不赚他一二百万,今年别提了,最近一笔生意亏了我三百万。我给你们看看,我爱人长得怎么样。那人从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彩照来。      就近几个人就争相抢着看,哗,真的好漂亮啊!真的比宋祖英还漂亮,比巩俐还要漂亮嘢!      我看看,我看看,后面的人也抢着看。那张照片就一下子传遍了整个车厢。悠的前面那个同伴也看得直咋舌,真是漂亮,好有气质。      照片继续传递,看得年轻人直羡慕,我操,这么漂亮,这个广东佬真是享尽艳福。      悠身边那位热心青年也舌头咋咋作响,朋友,你看看,这个女孩真是好美。      我看看我看看,悠身边的女伴伸手去拿相片      你吃饱了撑的,看什么看,一个莫名奇妙的男人把自己爱人的相片到处传阅,满口夸耀自己如何有钱,脑子不是进水就是别有企图,你脑子没进水吧,凑什么热闹呀!悠对女伴小声说,你难道不想这里面也许有什么名堂么?我们可要小心点,不要乱说话。      车上的乘客们似乎从中找到一些乐趣,在羡慕中盘问这位广东老板发迹和艳遇的点点滴滴,这位大佬似乎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那种夸夸其谈倒也迷惑了这个大山区里的淳朴乡民。                  2      客车终于出发了,绕过一大片城区,像收破烂一样沿路接收乘客。那张美女相也被新来的乘客们继续传阅着。大佬的传奇也越发生动,大把大把的钱似乎就挂在大佬的嘴里,只要他尽情地吹,就可以出来,而乘客们似乎也有些飘飘然,沉浸在一种意淫状态中,几时自己也有这种发财的运气,再找一个好美眉。      车过矮寨,又有四个人年轻人上了车。他们不忙着找座位,却在车厢中间开始吆喝起来。一个胖子拿出一支红一支绿色铅笔和一条扁丝带,开始玩套铅笔猜颜色的游戏来。      唉!看清楚看明白,现在带子套住红铅笔。胖子用丝带缠住红色铅笔。      来,大家玩一个小游戏,下些小赌注,多少不论,下多赔多,下少赔少,猜中了,我赔你们,猜不中算输。      看好了,来,下注。      几个人跃跃欲试,纷纷掏出钱来。      我猜红色。一个瘦子拿出一百元来,      慢点,我还没看清楚,你重来,把手举起来,让我看清楚,我才下注。一个小伙子也掏出一把钱。我压五十先试一试。      好!各位大爷大娘们!各位兄弟姐妹们!看清楚看明白,看清楚了才下注,没看清下次来,现在套住红色,我绕一圈再绕一圈,好了,开始下注……还有没有下注的,没有了,猜颜色。胖子使劲吆喝。      我猜红色,我就不信邪,肯定是红色,难道你还会仙术不成,总不会变成绿色吧。      我下两百,猜绿色算了。又一个加入进来。      我也来玩玩,要红色,先压五十试试。一个刚才同广东人热乎谈论穿西装的人也递上五十元。      我开了,看清楚了。唉!是红色。好!赔你一百,赔你五十,你也五十。两百的输了,弄了半天,老子一分钱也没有赢,再来!还有下大注的没有?      广东大佬开口了,这个好玩,我来试试,赌注封顶吗?      你想压多少?玩铅笔的问。      我有的是钱,不过怕你赔不起。      这位老板,我们出来玩游戏肯定有输有赢,当然得有大本钱,多的不说,千儿八百的还是有。      好!我先来一笔小赌注,我们广东人讲究发,就来八百元。      好!看清楚,现在我套住红色铅笔,缠一圈,再缠一圈再缠一圈,好了,看清楚没有。胖子挥动铅笔举起来。      看清楚了。大佬说,我就猜红色的。      胖子说,你还是想好了,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不然我开了。      就红色,我肯定赢了。      胖子说,你真的看清楚了,要不听听大家的意见。      西装汉子拉了一下广东大佬说,猜绿色好!绿色肯定赢。      广东大佬回过头来,那胖子就趁机把带子变换了一下。      你那么肯定?大佬说。      我看清楚是绿色。      我的钱我自己做主,要不你去赌绿色好了。大佬不领情,对胖子说,你开,我还是赌红色,我偏不信邪。      旁边不相干的人大叫,绿色!绿色。      胖子说,不要起哄好不好,要不大家来下注。我开了。      胖子说完把带子展开,绳带套着绿色铅笔。      你输了!      不行!不行!你肯定趁我刚才转身弄假了。广东大佬一把抓住铅笔。重来重来。      哪个同你重来,输了就输了,司机停车!有下的。      司机就很默契地刹车开门,胖子四人连道具也不要了,挣脱了广东大佬的缠绕下车去了。                  3      diaohai!diao你老母hai!广东大佬看着那几个人离去破口打骂起来。      唉!算了,我刚才还要你猜绿色的啦,你偏不听我劝告,实话告诉你吧!他们经常在这里骗钱呢?      tmd!你们这地方的人真是坏透了,坑蒙拐骗,像土匪一样。广东大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继续大骂。老子原以为土匪是以前的事,想不到现在还有这种土匪,真是地方风俗难以改变。      tmd!你不要输了钱就说骂我们整个湘西人,他们骗你钱,我们可没有骗你钱呀!      diaohai,本来就是这样子,我又没有骂你,关你屁事。大佬似乎气极了。      tmd!怎么不关我事,我是湘西人,你骂湘西人就是骂我。爷爷今天打死你这个广东杂种。一个汉子冲上去就要打架。      打!打死tmd,敢骂我们湘西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盘。      打!七八个年轻人纷纷站起来从座位上冲到大佬身边,悠身边的年轻人也怒发冲冠,冲过去。狗杂种,今天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老子怕你不成!大佬一点也不示弱。      整个车厢闹哄哄的气氛紧张,似乎一场打斗不可避免。      西装汉子站起来,拦住几个要打架的小伙子,算了算了,他输了钱,心中有气,随便说说发泄发泄。      不行!他输他的钱,可不能骂我们湘西人,我今天非要出一口气。      哎呀!何必同一个外地人一般见识呢?      不行!不行!不能放过他!年轻人依然不依不饶。      西装汉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对广东大佬说,你就认错,说只骂那几个湘西人。快点认错吧,我看你爱人是我家乡人,帮你说话,你好歹也算湘西女婿了,还不认错。      大佬似乎有些不甘,但一看架势似乎不对,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就勉强说,我本没有骂你们湘西人,只是骂那几个骗子而已,你们何必生气呢?      好了!好了!人家说清了,你们也别为难人家了,到时传出去说我们湘西人以多欺少,欺侮外地人。西装汉子又拉又扯好不容易把小伙子们劝住。      牛鸡巴日的,要不看在你是湘西女婿份上,今天绝对不轻饶你。小伙子们骂骂咧咧回到座位坐下。      大佬似乎听不懂湘西话,只口里骂那几个湘西骗子。                    4      ma的!咋的红色变成绿色啦,小时候我也玩过这玩意的。大佬骂了一阵,开始逗弄手中的两支铅笔。想不到今天栽在后生手中了。      你别吹牛了,你会玩,刚才就不会输钱了,我都赢了五十。西装汉子一脸讥笑。      是啊!刚才骂了人,现在又牛皮哄哄了。真是笑掉人家大牙哟!一个小伙子也搭言讽刺。      嘿!不信试试,我们也来玩几把。大佬有些不服气,把弄手中的铅笔,我记得是这样套一圈再套一圈,是这样的,我会了。      看你手忙脚乱的,一看就是吹牛啊!不过吹牛不要钱的。另一个小伙子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有的是钱,你敢来试一把么?我来玩,你下注怎么样?不要光说空话。大佬摆弄铅笔嘲笑他。      你说真的说假的?西装汉子问。      谁同你开玩笑?你们想来就来玩一把。广东人继续模仿刚才胖子玩笔的样子,看他手法笨拙,大家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好!我就来,我压两百。西装汉子唰的掏出两百元。      嗤!大佬有些不屑。你那么一点钱算球,也想同我玩?他说着啪的打开身上的皮包,从中掏出一把厚厚的钞票来,全是红色的百元大炒,足有好几千。要玩我们玩大的,你那么一点小钱我不看在眼里,你还是拉倒吧。      nainai的,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想用钱压倒我,老子偏偏不服你,虽然老子没有你万贯家财,可是万儿八千的还拿的出来,要不是今天把钱存进银行了,一定同你斗一把。      那还说个屁,我看你是玩不起,才打肿脸充胖子,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今天输了八百块,不过少吃一顿饭而已,懒得同你们怄气。大佬脸上更是不屑,收起铅笔来。也好,老子八百元买两支铅笔,买一个教训。      nainai的,真是气死我了,老子不相信今天就被你压倒,我没有钱,我们整个湘西人整个车上的人没钱吗?西装汉子转身对大家说。大家一起来同他赌一把何如?      好!好!好!几个小伙子齐声叫好。      来!把广东佬气焰压下去,为我们湘西人争口气,一定赢他的钱,叫他心服口服。西装汉子大叫。      大哥!我相信你,你有水平,刚才还赢钱了,我们听你的,我压伍佰。      我压三百。      我压八百。      ……      车厢喊声四起。      我也来两百,悠身边的年轻人也叫喊。他又对悠说,朋友也来赢广东佬的钱。      悠摇摇头,我不来。      悠,拿伍佰元钱给我。悠的同伴也起哄,对悠叫喊。      狗ri的,你也不看看场合,你怕是昏了头。悠用家乡土话对同事说。同事低下头来,不再起哄,后来悠才知道他早已凑了伍佰元交与西装汉子参与赌博了。      女友要到前面看热闹,悠也制止了她,小声对她说,这么好的山水,你不去欣赏凑什么热闹呢?这些起哄的全是一伙人,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女友明白过来,见前面一个农民也跃跃欲试掏出钱来,就告诉他别去参与。      你疯了,这么多人,你大喊大叫,不是引火烧身么?你不会用巧妙的方法么?      女友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暗中踢了农民一脚,农民也就有些醒悟过来,缩回了拿钱的手。                    5      车上起哄者不停鼓动大家参与赌博,车上的人早就羡慕广东大佬的钱,又看他轻易被人骗去几百元,刚才还差点打起来,广东人怕是有些气急才硬撑着要回面子,他的钱肯定好赢。西装汉子又伶俐,说话又那么有把握,刚才又赢了一把,便很相信他。于是你一百我五十的交与西装汉子。      这么些够不够?西装汉子哗哗拍打手上的钞票对广东大佬说。我看你输定了。      这么一点钱,我真的没放在眼里,不过我勉强同你赌一把玩玩。大佬扫了一眼西装汉子手中的钱,摇了摇头,再啪啪地击打自己那一叠钞票说。还有没有参加的。      还有没有参加的?西装汉子也大声喧哗,故意用湘西话对乘客说,广东佬有的是钱啊!大家要就多赢他一点,让他吃大亏。      又有几个犹豫者被打动,五十一百的交与西装汉子。      好了,你玩吧!西装汉子对大佬说。      看好了。广东人把两支铅笔并列,然后用丝带缠住红色铅笔卷动了几圈,只留下丝带头。大家看清楚了,猜什么颜色?      红色!红色!红色!西装汉子同小伙子们纷纷叫喊。      不行!不能光你说了算,得车上所有人答应,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钱。广东大佬对西装汉子说。      好!我猜红色,大家答应吗?      好!我们要红色。那些盲目追随者以为马上可以发一点小财了,回答的很干脆。      你说什么颜色会赢?女伴小声问悠。      悠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赌局,想起小时候玩绳套的游戏来。我看要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只是一种手法而已,随便你猜那种颜色都会输掉。      看好了!大佬说,我要开绳了。      红色!红色!红色!所有参与赌博的人齐声叫喊,仿佛小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开绳了。开,开,哈哈!哈哈!是绿色,你们全部输了。广东人高兴大叫,从西装汉子手中把钱接过来连同自己的钱全部放回皮包里。      啊!唉!xxx见鬼了!明明是红色,怎么变成绿色了?      西装汉子以及乘客们都失望之极。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大家还在心疼自己的钱转眼输掉懊恼之际,广东大佬突然用湘西话叫司机停车,然后洋洋得意说,我哪里是广东人呀!我也是湘西人哟!说完下车扬长而去。      狗ri的!一个地道的老骗子。      车上人此时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那西装汉子也佯作懊恼,咋的连我也被他骗了,高手啊!      车子又行了几公里,西装汉子也叫停车。      车子停下来,又是七八个人下了车。      悠身边的年轻人也下了车,他特地走到悠的窗口下对悠说,朋友,这辆车上就你聪明。      不是,我不是聪明人,我只是一个明白人,你们的骗术虽然高明,如果不是羡慕不是贪心哪里会上你们的当呢? 29、关乎秋无关秋 气焰嚣张的夏挟着余威,火一般继续流窜着,热腾腾赤裸裸侵袭了秋的领域,毫无商量的余地。秋怯然不敢声张,迫于夏的狂热和粗暴,只敢悄然无声地在日历上签了名,标明自己已经来到,却不能按部就班不敢于现状中据理力争,维护自己应有的权益。   唉,南方的秋啊,竟是如此年复一年地姗姗来迟,直待夏这个街头暴徒对着往来行人肆无忌惮饱施淫威耀武扬威而去后,才轻飘飘地伴随着被惊落的枯枝败叶,唦唦轻语宣告到任。   古人说一叶知秋,想当然觉得这一叶应该是高大树木的阔叶。从住家到工厂的不足十分钟的步程中,看到的都是四季长青的樟树和松柏,樟树叶小,松柏又是针叶,秋的气息如此甚微,而我这个夏天除了上班占用八小时略多,余下的时间几乎足不出户,因而连一片枯枝败叶也难得一见。出大门是马路,路边有本该是绿化带却被郊农见缝插针种下的菜蔬,被烈日暴晒被来往车辆气浪粉尘污染,那零零落落羸弱的果实,藤架上的枯叶很能说明这个夏天酷热和干旱,连带秋也深受荼毒。电视上常见没完没了的地方新闻,报道意气风发的官员组织农民如火如荼进行抗旱,播种秋季作物,照例官民都会喜笑颜开,发下豪言壮语,要把干旱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这个最低肯定与夏季作物颗粒无收之间有了无限的想象和余地,灾害演变成电视秀,也算是转祸为福的好资源了。而市场上本地菜农出售的畸形菜蔬农副产品和畸形的物价却说明干旱依然在持续,说明灾害仍在延续和辐射。   秋雨最终还是来了,起初的秋雨总是稀疏几滴,仿佛仅供洒扫庭除之用,却也给苟延残喘的植物有了生的希望,不要说久旱之后的甘霖,就是空气中的湿润也是植物所孜孜以求的,而由此形势急转直下,秋意坚决,一日凉而日日凉,秋终于摆脱夏的控制,按部就班履行职责了。   虽然期盼秋天已久,但这不是我想象的秋。想象中的秋,天地开豁,蓝天白云,风吹草底,水凉似玉,万物和谐丰盈,秋会迈着欢乐轻盈的步伐,走出户外,走在菜园里,走在田野上,走在山岗上,走在林野中,秋是一个喜逐颜开的验收员,给成熟的大地大地的成熟统统贴上金黄色的标签。   原野触目所见,尽是一年来阳光雨露大地滋养之劳,贪婪的绿吃饱了喝足了,面色金黄,滋润光亮,象一个欢乐的酒徒摇头晃脑,吐着舌头,迎着风,迎着雨,炫耀昔日的荣耀和光辉,志得意满趾高气扬溢于言表,酒醉心里明,尽力克制自己,含蓄优雅地想收敛起热情,脚步便放慢了,却不妨沉甸的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倒下,酒气翻涌, 便又乘着酒兴起舞轻盈。   种种树木枝叶,无不为自然装点以喜庆的色彩,饱满凝重,却不失鲜艳明朗,生命都在凝止,逐渐收敛,层层包裹,以待来年更加灵动和奔放。果实累累中透露着诱人的甜酸,野花烂漫似乎比春天更卖力,到处用美丽炫目点缀地面,成熟的花粉招蜂弄蝶。而成群的蜂蝶欢歌起舞,宁做花下奴,辛勤酿蜜露,为谁辛苦为谁忙,谁也无法预测也不会去想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许一夜寒风秋雨,残花败枝落蜂无数。是啊!秋天注定是一个转换季节,得失之间,你绝不能强自为之,也不得不放慢进取的步伐,但其中无争的悠闲和有一分是一分的闲趣想必也是千金不换的吧。   这种种秋象终归是想象,实在有点纸上谈秋的味道,有时真想破开城市的围墙,行万里路,从广阔的自然中领会秋的意境和真谛。然而随着人类的膨胀,连自然这个词汇不但变得虚伪也不切实际了,你破开了城市却永远破不开倾巢而出欲望无边的伪自然。如果强自求之,也只有求诸自心了,可谁又确切无误地让所有人相信,心灵就可以解决一切呢?也许有人鼓动如簧之舌大言不惭蛊惑世人也蛊惑自己,但别人也可以坚信相信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也许对于衣食无忧享受所谓利益的人来说,他们站着不再腰痛也是可以为所谓的主流需要摇旗擂鼓‘蛙声一片,稻花香里说丰年’了,而那些于生活底层挣扎着的大部分人,除了身体力行之外,既无隙高层次的追求和内心沉思,实际上他们也没有所谓求思的语境,如今仿佛连呐喊都可以省去了。   生活离不开工作,对于现代人来说,要先有一个被剥削的机会才有生存的机会,曾几何时,我们沉浸在被剥削被压迫的痛苦中,如今我们只能沉浸在不能被剥削和被漠视的痛苦中。现代管理理念却说,一个人应该先找一份工作,珍惜这份工作,然后谋求发展,但是事实上往往是你很难找到一个工作,即使找到了工作,也就永远陷入了一个毫无发展的地步,唯一的发展就是换取五斗米完成人生的生理过程而已。我所在工厂属于季节性加工劳动密集型工厂。就如学子上学一样,也是秋后招工。今年附近农民来应招的比往年多,远处来务工的也不少。虽然工资少的可怜,一天十个小时女工也只能挣下不到两斤猪肉的钱,男工好一点,超额完成任务就可以买到三斤。可竞争却还很激烈,管理层凭印象剔除了所谓‘刁民’又趁机安插亲近之人。我不用去思考这种竞争是否如管理理念中珍惜的对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谁都对如此强度劳动下的工资极不满意,但都抱着先进来再说,期待水涨船高,在猪肉比人肉还贵的今天,厂方会大发慈悲加工资了。但他们自己也知道,厂方不加工资,他们也会继续务工,从某种角度某种意义上讲,这一座工厂为他们带来消耗了剩余劳动力,给他们带来了额外的非农业收入,工厂就象一个自私但并不十分狠毒的后娘,有娘总比没娘好,依稀可以找到一份失去的母爱来。自然反过来说,正是这低廉的劳动力成就了工厂最大的效益。而今年,洪涝旱灾接连而来,官方也无力四处贴金,自然那些干旱到不够典型的地区最终只能干旱到无旱可抗的地步了,因此当增加工资被提到管理高层时,高层想的是那些没有被招进来工作的人,你不做有的是人做,因此这一份工作也真的弥足珍贵了。   于是他们父携子手来了,兄弟搭档来了,姑嫂搭伴来了,婆媳照应来了,偶尔间杂几个少不更事的娃娃脸,原来是刚刚辍学出来打工,大人不太放心单行去广东等发达地区打工,也因为此时不是大量招工的时候,因此带在身边稍作锻炼,过了秋冬,自然到沿海地区开始打工了,但其前程完全可以预测,注定是不分昏天黑地的工厂里加班加点的命运。没有文凭没有特长又能好到哪里去?即使有一个大学文凭,找一份好工作也是很难的,也基于这一点,便很有人想得通,一个默默工作的妇女就因为儿子考取了北京一所财会大学,却因筹措不到足够的学费狠心让儿子辍学,儿子不言不语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开学时间过去了,家中的空气才为之缓解。对他们来说,本该喜气洋洋的秋季本该成熟的秋季沉重的不是果实而是不堪重负和永远的歉疚。   这个秋我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作为一个熟练的机械操作工,依然要应付形式性的招聘考试。对于眼下这份安身养命的工作,自然严阵以待,于是忙碌了几天,暂时过关了。妻子把自己也卖断了,拿了单位一万五千大毛,从此双方彻底自由了。接着女儿也开学了,学费又涨了不少,是一家就近的私立学校,很想送到公立学校,但附近的公立学校名声低落,接二连三出了几桩轰动全国的事件,虽然几率低,象中彩一样,还是不愿冒此提心吊胆的危险,只好作罢。   一上班就是夜班,隔了一个夏天没有上夜班,疲头疲闹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正在写此文的时候,却又得了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妻子的表弟在长沙打工被人打死尸体从八楼上抛下来,而去年的夏天,他在此地读技校的时候放假时来家待过好几天,很帅气的小伙子,嘴巴也甜甜的,离开学校后,先是在超市里打工,说要好好学习,将来自己也开一家超市,后来不知怎地辗转打工去了宾馆,也许正是宾馆是非地,平空招来横祸,原因至今不明,只是把经理给逮住了,案件仍然在调查中。今年春节时曾接到他的电话,说急着去长沙报道,不能一聚,有空时再来家玩,不想那一通电话竟然成了他对我的绝音了。妻子的舅舅也只有这个独子,悲痛不待多言,失魂丧魄赶往长沙处理后事,整个家族亲友也阴云密布,痛心哀伤,不胜唏嘘。   而接着妻子的姑父又半身不遂,瘫痪了。   唉!原来这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30、把妻子带回家 阮单在村外潜伏了三天三夜,今天是第四天了,带的干粮前天就吃完了,这两天他不得不从野外的地里抠几块还没长成样的红薯吃。今年天旱,红薯大都旱坏了,块茎才开始鼓起来,也没什么汁水,味道也有些涩涩的,即使如此,随时有被村民抓住当成贼暴打的可能,他很小心地躲避着村里人,好在村后有一片山林,栽种的松树都有碗口粗了,灌木丛生,人扎进去很容易掩藏,但是蚊虫却多的不可计数,又特别毒过家蚊,叮一口,奇痒难忍,立时起一个红包。这种野人般的生活实在不好受,在山上的三天来,不,应该说打从知道妻子与人私奔后,阮单就没有吃好过睡好过。以前在家里,虽然穷苦还能吃上咸菜熟饭,还有暖乎乎的棉被窝,还有妻子女儿说说话,现在呢?流离颠沛,没日没夜,追随着一个个得来的消息寻访妻子。再见不到妻子,他也只有出山到附近镇上补充些吃的喝的,可是身上的钱所剩无几,算来顶多够自己和妻子买一张火车票回家。说起来,吃不好睡不好又算得了什么呢?家破了,妻子走了而且还是与人私奔,而那个人又是一个怎么地也比不上自己的瞎子,这才是最大的痛苦最难的煎熬莫大的耻辱,我即使饿倒在地也得留着这些钱,我一定要找到妻子并把她带回家,一旦气馁,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阮单不停地告诫自己。 白天,他趴在一丛当地俗称浆木的灌木下,象解放初期的战争题材电影里那样,用灌木编织了一个环,戴在头上,他瞪大了眼睛的,死死地盯着村口,生怕眼皮一眨,妻子和那个瞎子就走过去了,晚上,他找到一棵大树,一头钻进稻草里,只露出呼吸的嘴巴。当地农民喜欢把稻草围在树干上堆积起来,这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要不是这些稻草,他肯定被淋成一个落汤鸡,真该感谢那些懒惰的村民,已经过了农忙季节,稻草还没有收藏起来,要是在他自己家,稻草早已垛在猪圈里了。想到猪圈,阮单有些后悔,若非妻子与人私奔,自己养的一头猪一定会买很多钱,可是,为了寻找妻子,猪还在长势上他不得不贱卖了,才一卖掉,猪肉价格就疯了似的上涨。他真心痛,唉,这一年算是白搭上了。亏了猪可以再养,亏了妻子呢?若是妻子不回来,女儿的正常童年自己后半辈子都算搭上了。他不是一个爱思索的人,可这几天夜里,他没法睡好日子来,他不停地思索,想的问题比往常所有日子加起来还多,他既活在对妻子和野男人的怨恨中,也不断地反省自己,他象一个哲学家一样,提出一个问题,又试图去解答,又提出一个问题,又试着解答。 今天她们还不露面吗?我是不是该直接问上门去?这些天,他几乎能数出村里的男女老少了,可就是没有看见所谓的瞎子和妻子阿梅的身影,他们是根本就不在这里,还是害怕我找上门来,不轻易露面,或者另外投亲戚家藏起来了?阮单相信不会错,从妻子工厂问到的瞎子老家的地址正是这个村子,他在附近的集市上买东西时也证实了,这个村子的确有一个曾在妻子打工的工厂工作的瞎子。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哼!他心里恨极了那个勾搭妻子的男人,不就是一个瞎子么?我一个健全人哪一点不比他强啊?究竟凭哪一点拐跑我的妻子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瞎子,一个偏头,呸,一对狗男女,他从牙缝里呲出一只闯入口中的蚊子,空气中充满了怨恨和他低沉的骂声。他扬起双手,巴掌突然用力一合,再摊开手时,上面是两只蚊子的尸体和黑褐色的血。 妻子天生歪脖子,俗话偏脑壳,也叫偏子,妻子的头偏得非常厉害,耳垂完全搭在肩膀上,仿佛失去肩膀的支撑,那头就会掉下来。而勾搭上妻子的是一个瞎子,阮单没有见过那瞎子,每次去城里看望妻子,妻子并不把他介绍给同事们认识。虽然自己是正常人,妻子是一个残疾,但妻子打心里怨恨自己,反把自己看成残废人了,也是啊,妻子虽然残废了,还能找到工作,而自己很正常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阮单也想来城里随便找点事干干,可自己既不善言辞,也不是那种力笨如牛身强体壮招雇主喜欢的类型,所以很难找到工种适合而又收入划算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自己还不及那个瞎子,据别人告诉他,那瞎子并非全瞎,有一只眼睛开了一道缝,从那道窄窄的缝隙中投入了世界的光芒,这光芒刚好可以让他生活自理,而凭着一个残疾证,他在厂里不干事也有略高于生活费的收入。瞎子的眼睛不行,嘴上功夫却相当了得,别人这么告诉他,他把你老婆哄得团团转,带着你老婆进进出出,哎呀,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反正像一对真夫妻一样。听到这里时,他的心象被灌满铅水一样,沉沉的,一种悲伤缓缓沿着肢体晃荡,最后变得木然。他后悔让妻子去城里打工,城里那家工厂只是为了逃避税收,招收了大批残疾人,那瞎子在厂里不干事,拿一点生活费,整日象苍蝇一样围着妻子转悠,轻而易举就得手了,起初妻子每月都定时回家,后来回的少了,再后来就根本不回家了,他每次打电话质问,都说工厂任务多很忙,如果光忙的话,拿回家的钱也该多吧,可妻子拿回家的钱也越来越少了,对女儿也爱理不理爱管不管,以往总会买一点小东西哄哄孩子,后来连糖果都没了,问她,说工厂效益不好,钱少了,刚够生活费。等到阮单完全察觉时,妻子却再也不回家了,从此消失了,这时候,所有知根知底的人才竹筒子倒豆说给他听,最后才半是关切半是指责说他,你啊你啊?????他你噢你弄不明白别人为什么总用这种语式说他,言外之意,不外他对妻子失于防范和照顾,最不济就是窝囊无能之类了,这种打着关切和安慰的旗号的和善之词却往往起着伤口撒盐的功效,每听一次,他的心口就象被刀铰一次难受,他很想痛骂那些事后诸葛,你他妈的当初怎么不告诉我,可是他没有骂出口,反而是诚惶诚恐的虚心感谢。以前吧,中国人都是郓哥,想着法子帮人捉奸,现今,中国人都变了样,特羡慕奸夫淫妇,特可怜被背叛的,但谁都抱着一个原则,人后尽可说三道四,但绝不向被背叛者说起,因此,夫妻之间任何一方出轨,天下人都知道了,而对方绝对是最后一个知情者,感觉上现代人更象王婆。等他怀着耻辱、怒气、忿恨开始马不停蹄地寻找妻子时,所有人又成了郓哥,热心地为他提供各种线索。那瞎子带着妻子阿梅在城市里打游击,彼此间似乎有某种默契与他玩起了迷藏,躲藏在某出租屋里鸳鸯戏水,等阮单得了确切的消息赶到时,他们早已人去楼空,也许在他面前的郓哥到了奸夫淫妇面前就变成了王婆,又把自己寻找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吧,谁傻到两杯酒不吃吃一杯酒呢? 一个熟识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歪脖,驼背,步履缓慢,左右摇摆,啊!正是妻子,他突然腾身一跃,从潜伏的坑中弹起,象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在此之前,他一直提醒自己此行务必谨慎,不可与瞎子有过分的冲突,他做了相当仔细的谋划,看到妻子后,不可操之过急,要背人处把她强行劝回家,他甚至把电视上看到的公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作为自己的模拟,想到了营救起来的种种艰难,还有生命危险,当地村民都会不择手段软禁被拐卖者。可事到临头,他把那一切都忘了。等冲到了妻子跟前时,瞎子也突然从村子某处冲到了面前,自己只注意到妻子,怎么就忘了瞎子呢?他马上想起了电视中营救行动,唉,自己功亏一篑啊,接下来不是僵局就是被暴打一顿的命运了,果然,瞎子一个劲乱嚷嚷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他用力一推,把拦在妻子前头的瞎子推倒在地,喊一声跟我回家,然后拉着妻子就跑,妻子开始一愣,然后猛力甩开他的手,开始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就变成了冷漠和不屑,谁跟你回家,你来干什么?真不敢想象,以前怯生生的妻子早已荡然无存,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里满是怨怒和尴尬。看来别人说对了,妻子并不是被人拐走的,而是满心喜悦弃自己而去,可这瞎子有什么好呢?阮单刚才推到瞎子时,用了全力也用上了此前的积怒,假如不是在对方的地盘上,阮单还想上前给他几脚,阮单怎么也想不通,就是这个男人啊,两眼窟窿,个字矮小,把自己打败了。走!他又去拉阿梅,跟我回家,就这个死瞎子,你就把老公女儿都抛弃了,娃儿天天问你,也想你回家,你还是跟我回家吧。妻子很木然,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这里才是我的家,瞎子比你好,比你聪明比你有钱,拳头比你轻,打在我身上也不痛。阮单再想说满肚子想好的词儿时,村里男女老少全涌出来了,几个男子还手持棍棒,那架势阮单电视上见过,也想到了,但事到临头,心中还是怯怯的,禁不住全身冷汗,再加上几天没有吃好睡好,感觉身子虚飘飘的,头也有点晕。那瞎子看村里人赶来了,要报复刚才吃他一推,站起来冲他就是一拳,阮单本能一躲,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那瞎子趁机拉着妻子往院里走,阮单爬起来就拉妻子,于是,瞎子拉着妻子的右手,阮单拉着左手,成拉锯状僵持着,村里人上了年纪的就看着热闹,听她们争吵。瞎子冲他骂,你给我滚,再不滚,我叫你爬回去,阮单则冲着村人诉说自己的委屈,数落瞎子勾引良家妇女,占人妻子,说到伤心处,眼泪也出来了,阮单刚才又受了瞎子一拳,心里很想与瞎子拼命,可看到虎视眈眈的村里几个汉子,知道自己今天来硬的不但无法带回妻子,还少不了吃皮肉之苦。拉拉扯扯的时候,几个所谓年高望重的老人就半是劝解半是武力将她们三人分开了,阮单知道,这时候这些老头就是法律,也无可怀疑会偏向瞎子。但是在‘法律’面前,人人都有一种卑微的依赖心理,都会有一种弱者无助的申诉感,阮单此时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些老人的公正上,希望老人为自己说话,当然他也知道老人们即使想公正,但是却于同村关系,对自己不会有任何实际的帮助。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此种情感纠纷,几个老头众说纷纭,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安慰了阮单激愤的情绪,他目光搜寻着那些盘根问究说话缓和带有各种情理分析的人,无所保留地开始了某些细节描述,急切处声泪俱下,瞎子听得不耐烦,阿梅也满面愤怒,一个女人被当众揭发行为不检,又被当作评说的对象,境地难堪,她们开始了反击,阿梅毫不留情地数落着阮单的点点滴滴,好吃懒做,四体不勤,头脑简单,不善营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把一切怨气发在自己身上,一个健全的大男人守在家里却让残废的老婆外出打工,还好意思来指责老婆打老婆,瞎子也说一个大老爷们不会痛女人,与其让老婆吃苦受累,还不如不娶老婆。阮单说,你们是犯罪,你知道吗?他一天没同我离婚,就是我老婆,你强留着,就是霸占人家妻子,我可以上法院告你。你去告啊!你以为法院是你家开的,我才不管你,只要阿梅愿意跟你,你就带走她,阿梅,你愿意走么?阿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才不跟他回去,是吧,阿梅说了不回去,这下你死心了吧,你还不走,你以为一张婚书就把老婆栓死了,你滚吧,阿梅跟上我了,从今后就是我的人,我才不像你那样把她当奴隶使唤,我会好好待她,她在我这里比你那儿强,有盼头,你明白不。几个老年人见此情景,起初对阮单的同情烟消云散,代之以指责劝慰,既然你老婆不愿跟你回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今天她也绝不会同你回去,说不定路上就会被你打死。阮单此时孤苦无助,心如死灰,满心的愤怒却又无法释放,语气里只剩下哀求和可怜,阿梅,我不会打你,你回去吧,娃儿想你,你看看娃儿吧,你即使要跟着他,也得同我离婚吧,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他,我怎么向娃儿交代,我怎么跟人家说,你叫我脸往哪儿搁放,你还要脸不要脸啊?你这不是在作践自己吗?阿梅狠狠地白了阮单一眼,我高兴,我作践自己总比被你作践强,你说什么也不管用了,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头。几个年轻汉子一直在帮着瞎子起哄,只是看老年人撑持着场面,才没有过分的动作,如今见阮单赖着不走,一边抽着瞎子派发的香烟,一边装腔作势来推搡阮单,阿梅就跟着瞎子回村,临走时回头对那些年轻汉子你们放他走,别难为他。接着冲阮单说,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过去的情面都完了,你再不走,吃苦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关。 阮单本想放出些狠劲来,今天来一个鱼死网破,可是妻子冷漠无情的话噎的他无话可说,如果换成以前,他会随手抽阿梅两记耳光,可现在她受到了瞎子的保护,自己想找瞎子理会,而瞎子身边虎视眈眈的汉子就等着自己动手,只要自己一动手,他们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也就有了向瞎子邀宠请功的资本,接着瞎子会发给他们香烟,请他们吃饭。他们酒醉饭饱会发下豪言壮语,拍着胸脯对阿梅和瞎子说,你们尽可放心,只要他以后再敢来,我们打折他两条腿。阮单自己就做过这种事,再清楚不过了,有一回,村里一年轻汉子打了妻子,妻子跑回娘家,娘家人打上门来,年轻汉子纠集村里人把那娘家人打跑了,事后,汉子请他们在集市上一酒店饱餐一顿还发了香烟。阮单又想到用软功,赖着不走,闹他们不安宁,可是对方是一个瞎子,放泼耍赖估计也不是瞎子的对手。论情理法呢?几个老人的口吻都变了,全是指责和劝解。满场面的人群,自己形单影只,何止如此,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另类,当成了活宝,他们也许有些同情我,但在内心里一定讥笑我的无能,他们更喜欢看热闹,甚至希望我把事情闹大一点,但临头了却只会帮瞎子,阮单木然地望着人群,心中的怨怒不平在寻思中高低起伏,看着架在自己面前好让瞎子和阿梅安全撤退的男人,他感到疲惫和无奈,此时,支撑他的希望崩溃了,他只想逃离,尽快逃离这不堪的场面,但是他想起他得宣示自己和发愤一下剩下的情绪,于是,他用力冲开那些年轻汉子用身体架设的围栏,但汉子们只轻轻地推搡,他就倒下了,他趔趄地爬起来,又想上去,又是一推,他就整个身子趴到了地上,他不再起来,口里只管骂起来,死瞎子死瞎子,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骂了几句,他就有些声嘶力竭,一个年轻汉子一挥手驱散了围观的男女老少但子泄气还想到同一个瞎子克制了自己,回到家里,好几天不敢出门,他怕别人问起他来,你老婆回来了吗?你啊,阮单,真是软蛋,拼着一死也要闹他个天翻地覆,要是我,一把火烧了他奶奶的,霸占人家妻子,再不济,也告他们非法同居,你们是明媒正娶受婚姻法保护的夫妻,难道由着他们胡来。上法院,阮单不是没想过,可是法律从来就是有钱人的游戏,穷人是玩不起的,就是能打官司,估计也无能为力,有时候法律就象一个阳痿的汉子面对饥饥渴的妻子,只能心有意而力不足。 阮单无可奈何之下,把希望寄托在阿梅的娘家,阿梅抛弃了丈夫女儿,总不会连娘家也不要,于是,他有事无事的时候都会上岳父母家,岳父一向对他没有好脸色,当初这桩婚姻老丈人就不大中意,在众多的追求者中,老丈人相中的是一个家境好的瘸子,女儿有严重身体缺陷,只有嫁给一个也有身体缺陷的人才会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才不会受对方欺侮,阮单家境不好,身体上没有缺陷,只是年龄偏大,找不上老婆了转而求其次才娶阿梅的。但岳母却对阮单相当满意,岳母却认为不孝为三无后为大,在乡下有多少男子找不到老婆啊,只要是会下蛋,不愁找不到好男人,女儿五官上有些残疾,不但照样干活也照样能生儿育女,放着健全男子不嫁,偏要嫁一个残疾人,走在一起也不好看,日常生活上也更为不便,更影响以后的儿女。所以岳母坚持着把女儿嫁给了阮单。 岳父见了阮单,果然没有好脸色,他也烦,烦女儿做出有损家风的事,面上无光,更烦女婿无能,连一个五官不全的老婆都看不住,他打心里有些瞧不起女婿,但因为女儿,这种情绪他不便表露,只能把过错尽量往女婿身上引,他也不管阮单的难过窝囊卑微,先来了一顿呵斥,哼!平是不痛惜老婆,只会挥掌耍拳,把老婆打跑了,我没同你兴师问罪,反上我家要人来了,我把女儿嫁给你,难道还包你一辈子不成。 阮单被瘪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吭出声来,我是来看阿梅回家没有,想请岳父母看在外孙娃的面上劝阿梅回家,娃不能没有娘。 看女婿可怜兮兮,老岳母自然新生怜悯。老头子,你就少说两句好不好,事情已经发生了,阿单够难受的了,唉!这个臭丫头,不知那根筋出问题了。阿单,你也是,不是你丈人说你,事情到这地步了,你才察觉到,我把女儿嫁给你,指望你照顾她一生,可你倒好,平时不会打理经济,不善营生,还老冲老婆发脾气,这两年,阿梅找到一个好工作了,你又心生依赖,好吃懒做,弄得家不成家,你问问自己,阿梅跟上你过上过一天好日子吗?唉!日子就算倒霉,也要勤奋点吧,也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对不,可你动不动拿阿梅撒气,自己的老婆自己痛惜,她也难啊,拖着一个歪脖子,你看着别扭,她自己不更别扭么。 岳母先是劝岳父,可自己说着说着也由可怜变成了指责。但是阮单还是喜欢听岳母这种善意的指责,只有这种善意的指责才有显示她们对自己还抱有希望。阮单多少有了些慰藉,只管点头听由岳母继续说教,想着阿梅跟了那个男人,总得回娘家吧,只要岳母站在自己一方,还有机会,去男人的村子肯定占不到便宜,但在岳母家,自己总比那男人要有利,露水夫妻在岳母家眼里怎么的也比不上有外孙的夫妻。阮单拿定主意从岳母身上下功夫。 岳母看见阮单可怜兮兮的,暗骂女儿的有眼无珠。女儿与人私奔,周边人也纷纷议论,哟,一个歪脖子还那么风骚,偷野汉子倒也罢了,还抛夫弃子,真是看不出来啊!话传到她耳里,她也很没面子,铁定心要帮当初这个自己看中的女婿,于是,她亲自找上门去劝回女儿,但是等她赶到瞎子家里,女儿和瞎子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瞎子娘独自在家,问她,她回答说天知道她们去哪里了。问急了,瞎子娘告诉她,亲家啊,您女儿有身孕了,她们到远方一亲戚家生孩子去了,您老就等着抱外孙子吧。一声亲家听得她刺耳,很想搧瞎子娘一记耳光,可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只能叹息一声,骂自家女儿造孽,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好把真相全盘告诉阮单,只说这死偏子躲起来,你死了心算了,她不值得你等了,等她回家了,我再劝劝,实在不行,你们离婚,你攒点钱再讨一个老婆算了。阮单想,我有钱吗?我有钱也许会找一个,随便找一个,只要不是歪脖子就行,但是他却对岳母说,我继续等她,我不会离婚的,即使我不同阿梅好了,我也不让瞎子得逞。 阮单继续不辞劳苦奔波着,他先得干活养活女儿,逢年过节往岳母家窜门,但一次也没见着阿梅,他也隐隐约约听说阿梅有了那瞎子的骨血,阿梅也回过娘家,阮单懊悔自己错过了机会,于是去岳父母家也更勤快了,也帮着岳父母干了不少农活,别人笑他,阮单,你干脆过继来算了,也许那样阿梅就会死心塌地跟你了,阮单就笑得比哭还难看。有了点余钱,阮单继续去瞎子村子寻访阿梅,与第一次不同的是,阮单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大摇大摆地出现,他也不怕瞎子找人打他,他见了村里人仿佛见了熟人一样招呼,他也真同村里人成了熟人,他逢人就说,我是找阿梅了解的,她再怎么的也得同我办一个手续啊,不然我就无法再娶妻子,我可不像瞎子那样偷偷摸摸的,但是,瞎子和阿梅却还是没有露面,阮单依然在寻找。 半年后,阮单在自己家两间泥巴砌的瓦房前,看着女儿写作业,女儿刚够上学的年龄,虽说生活艰难,终于可以免费上学了,但阮单还是发愁,女儿嚷着要买书包买新衣,她说同学们都穿着新衣背着新书包。要不是瞎子横刀夺爱,要是阿梅回家,该多好啊,我好歹捡破烂也弄点钱回家给娃儿买一个书包买新衣,都是我不好,不懂得珍惜,我以前咋不这么想呢?以前咋的就知道守着几亩田呢?娃儿大了,开销也大了,我要对得住娃儿,可是,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阮单正想得神舍两分,娃突然喊外公来了,原来老丈人突然造访,阮单打心眼里对岳丈有些畏惧,怔了片刻,猜不透岳父来干什么,忙站起来,恭谨地叫亲爷来了,端了凳子请岳父坐了,又抽身要去拿钱,说要给岳父买盒烟,岳父叹了口气,说,别买了,抽我的吧,说完岳父甩了一支盒白沙过来。我今天来,想问你,你还想与阿梅一起过日子么?阮单想也不想就回答,当然想,您老也知道娃天天念叨妈妈,这个家不能没有阿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然也不全怨你,她一个人外出打工,也是你没本事,你在家里不在她身边看管照顾,难免别人趁虚而入,女人嘛心软就被人所图,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阿梅本来残疾了,心灵上是不同常人,我们也不敢急着逼她,只能慢慢劝解,现在,她总算回心转意,同那瞎子散了,你若有诚心,你就接她回来。 她在哪里?阮单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你别急,你得保证以后不再欺侮她,不要动不动骂她,她好歹是你妻子,是你孩子她娘,你作践她,你自己面上也不光彩,你若有本事你当初也不用娶阿梅过门,你买一个贵州婆娘云南婆娘了,但你买得起么?即使你买得起,我谅你也养不起也保不住的,人在哪山唱哪山歌,你想好了,以后可别再后悔。 我想好了,以前是我对阿梅不好,我对她好,她哪里会离开我呢? 你这样说,我算放心了,那好吧,你明儿个就去家接她,先两口子谈谈,免得以后拉下话柄,成了下次的引火,等料理清楚了,也把家里活儿东西啊收拾停当,我想你也别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折腾了,阿梅她三舅爷包了一工地,考虑你体质单薄,干重活是不行的,我霸蛮给你要了一个轻活,看看材料值夜班,活儿轻松,时间长一点,但钱比师傅们并不少,阿梅呢也可以给工地做饭,等这个工地三五几年不会完工,几年下来,你们多多少少可积攒些钱,娃儿先搁我哪儿,我给你们管着。末了,老丈人又说,男人嘛,不管咋的,先得有一种气慨,也要有一种包容,还有承担,以后的日子你得好好掂量掂量,走好了,慢慢就有奔头了。岳父的话,阮单突然就感动起来,以前老觉得岳父没给自己好脸色没给自己好话,今天这席话,他觉得岳父其实对自己蛮关心的。 第二天,阮单赶了一个早去接妻子。妻子有些细微的变化,比以前要白皙些胖些。回家的路上,阿梅走在右边,阮单走在左边,阿梅左偏的头正好背着阮单,两人默默地走着,阮单拿着阿梅的包裹,包裹很沉,全是衣服。阮单很想问妻子这一向的事,也很想知道情敌瞎子,但是他忍住了,我不能提以前的事,她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结局。阿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说,你不想问我些事么?阮单说我不问,阿梅又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又回来了?阮单说,我很想知道,但是我不问你,我只想你回家。阿梅噗哧笑了,走到右边,扭过身子,偏头正对着阮单,冷看起来,不像天生的偏头,更像情人一个撒娇作态。阿梅缓缓地说,我为那瞎子生了一个女儿,可是瞎子想儿子,对我也不好,他还防着我,也打我,瞎子只不过想我为他传种接代,瞎子没你老实,外面还有野女人。我想来想去,他还不如你。阮单说,你才知道啊,还是自己老公好,都说世上只有野老婆好,没人说过野老公好的,久了,野老公自然现了原形。阿梅白了阮单一眼,你好个屁,你说以后还敢打我么?再打我,趁早吧,我还有跑的资本。阮单又气又急,可看着阿梅认真又可怜的样子,心里有些黯然,若不是歪脖子,阿梅不算太丑,还真是有些资本。阮单伸出手,想抚摸着阿梅的脸,见路上没有一个人,手到了脸边却变成了搂抱,我以后不会打你了,我好好待你,我也不会让任何男人接近你,即便他不是瞎子,是一个光子。 31、日子(敏思红尘命题作文) 日子总不太起眼,在不惊不乍中悄然而过。我们用来刻划时间记录光阴大有世纪年月,小有时分秒乃至微妙。往大的远的追溯,科学家可以用炭十四之类技术为我们确定远古文明具体世纪年月。往小精确度由百分数到千万分数,而可以此确定时间和速度,生生把一些同样天才的运动员区分成第一第二第三,荣誉归于冠军,亚军只能望其顶背,徒然叹息。 宏观也好微观也好,时间其实很难把握,即使我们简单以白天黑夜的轮回区分的日子,我们同样不可把握,也很难说清是我们踏着日子在行走,还是日子踏着我们在行走,也许更应该看作一种永不休息的互动,或者看成一只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在推动我们。这一只手我们永远无法看见,好在我们尚能感觉到,而且确信无疑地感觉着这种感觉,并且为这种不可确定而确定了一种方向,时间之箭总是向前的。我们虽然在某些科学幻想和无法验证的科学推测中为时间设定了一种反方向,甚至突破时空,而回到过去。可是当我们回到过去有可能杀死自己的祖母时,我们还会出生么?我们还能感觉自己确确实实是存在着的吗?这种看似荒谬的设想果真能存在么?或者更大胆地设想,我们爱上自己直系先祖某位异性,这种乱伦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恶果呢?或者干脆象寻秦记那样回到古代杀死暴君,那历史会不会真地由此改变?这种改变又有无限的可能,就像一块白板,我们可以用任何能擦洗的笔墨描绘无限的图画,画一遍擦洗掉,从头再来。我们不必为世上没有后悔药而发愁。 还有时间如果象钟摆一样来回摆动,一如白天黑夜般轮回交替。先是前进,尔后倒退,先是人类正常的秩序,外祖母生下母亲,母亲生下儿子,倒退时便是儿子钻进母亲的子宫消失不见,随即母亲返老还童,变成婴儿也消失于外祖母的子宫,由此慢慢地人类整个儿退化到远古时代。这样一来,我们必将纠缠于先有父亲后有儿子还是先有儿子后有父亲的难题。这种种悖论难题我们无法解决,也无法解决眼下的种种问题,先前我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与一个美丽的女郎幽会,可现在她投入了他人的怀抱,我因此悲痛欲绝,我多想回到先前那美妙的时光,可是这注定是加剧痛苦的幻想,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即使时间倒流,也不会经当初的途径作机械的倒退吧。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我们为时间设想了一种反方向,我们仍然不得不运用‘过去’这个词和涵义,因而‘过去’也就是所有的昨日最终还是局限了我们的想象。时间错乱将是无法设想的,先不说种种物理的存在都可以在某一固定时空中再现,地球一定不堪重负,再假使所有曾经生存过的动物和人类也集中出现在某一时空,彼此因食物链条而积下的冤仇敌对以及人类社会的倾轧敌对都会爆发吧,解决争端、解决积怨、厮杀和战争无可避免,若拿巴以战争比起来—算了吧,那根本是无法想必的。只能这样说,那一时段恐怕就是圣经说的世界末日吧!看来时间不可错乱,也许错乱只能存在梦境中,但我们醒来时,所有梦境不也清晰地显示着某种脉络么?如果我们足够耐心,不也可以把梦境重新拼接成一种完整的情景么? 我们能编织梦境,但无法编织现实,我们一生中有过多少日子?在所有这些杂乱无章的日子里,我们能从中找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么?当然毫无疑问那些日子‘只能’是你的日子,但你又属于谁呢?你只能属于日子。日子就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挥动着鞭子,扬起落下然后收回再扬起再落下,过程截然分明,白天黑夜交替,我们一直被日子所驱赶,但我们却狂妄自傲宣称日子属于自己,我们一如在不可确定的空间里宣称‘我的地盘我作主’,我们也坚称自己抓住了时间,我们好不脸红地说‘过日子’,甚而高唱‘今天是个好日子’须不知,这时候日子无声地嘲弄着我们,一脚把我们踢进了时间的垃圾箱。久而久之,我们麻木了,我们一不留心就很容易把日子忘却了,我们能记住的确切日子似乎只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即使这少得可怜的三天也是那么不确定,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每一个明天一当你说出来,很快就成了今天,而今日稍不留神就倏忽过了,只能成为无从攫取无法挽留的昨天。 我们能记住这三天其实足够了,试想历史上有多少日子不被忘记,又有多少日子不被重复着,你能说出,即使当某一个大放异彩的日子被历史特别注明,谁又敢保证于历史的某日这个日子不被亵渎?某个属于伟人的日子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是个痛苦的日子,日子只能是日子,一当注入太多的意义,就将对其它的日子造成一种炫耀式的侵犯,剥夺了其它日子应有的璀璨光彩。试想把历史上那些注入重彩的日子剥离出来,历史必将成为一种没有逻辑没有情景的苍白之物,是一种索引。好比图书馆起火,你只抢住了图书馆的一种索引,而所有图书却焚毁一空,或者像一串被主人遗失的钥匙,而珍藏瑰宝的柜子早已被主人换过了锁或者干脆掏尽一空。 我们只能关注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所有历史上曾有过的日子和他人的日子只能作为我们的参照物。我们会怀念过往的日子,无论甜蜜还是苦难,总会不经意地从记忆的仓库里翻晒出来,甜蜜自然回味无穷,而苦难更被我们自嘲地累积沉淀以对付明天,但究竟如何对付呢?也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许好了伤疤忘了痛,也许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把一切押在我们的承受能力和遗忘能力上,无法承受者自然无法安享当下的日子,无法寄予明天以厚望,而承受力大而无当者自然近乎遗忘,即使不会遗忘,也只是麻木地存档,就好比睁着眼睛把焦距调在物像的中空,一切物像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们的焦点注定是自己的生活。 当然,即使焦点所在,我们也会倏忽眼下的日子,既然日子转瞬即逝,既然一切注定成为昨天,既然我们同时间相互践踏,相互竞赛,我们似乎找不到确切的理由抓住现有的日子,和谐舒心地互敬互爱,我们仿佛象一对前往法院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离心离德分道扬镳已不待言,也许内心里我们都希望挽救我们的婚姻,共唱和谐进行曲,无奈同床异梦日久,无奈矛盾不可调和,无奈为油盐米醋为各种家计所纷扰,他脚步欢快,夜夜笙歌,尽情挥霍,她却含辛茹苦养育儿女任劳任怨。他只给她渺茫的希望以及遥不可及的的承诺,只为换取你无限的忠诚和愚昧的服从。 而明天几乎就是希望的代名词。是的,希望总如悬挂天际的星辰,于缥缈间闪烁耀眼的光芒,总会在一个注定无法到达的明天,我们期盼着美好的日子,好日子似乎真的不会离我们太远,它会经常出现在统治者的理念中,出现在政客的嘴巴上,出现在当红歌星的洪亮的嗓门下,出现在粉饰太平,雕饰水深火热的代言者理论家甚至所谓圣者的笔下。当昨日早已离你而去,当今天把你践踏得体无完肤,所有的日子与你的脚步分道扬镳,你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能把握住明天,你有什么理由相信明天将是一个好日子? 自从辨证唯物主义创立以来,也成了某种可供利用可供解嘲的工具,但有时候辨证出来的东西其实最容易迷茫真实。而可供选择的无限可能都将从辩证唯物这条大道上通过,在这条大道上只有一家饭店,所有的菜肴又只能出自那乡下土厨师的手艺,你又不得不为此付出高昂的价钱,你心中的懊恼,愤怒自不待言,但是你为了活命,为了补充力量,你也不得不忍受这种糟透了状况。除了忍受还是忍受。 当然,即使是忍受,也是有希望的影子,没有了希望的忍受是无法想像的,自古及今,都是忍受而来,都在寄予着希望,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成了愚公,人类繁衍生息,也就繁衍着希望,高山不可隔阻,大海无法拦截。我们即使再练达也会嘲笑智叟吧。前人说过,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剩下的一二,当是日子中的黄金时段,有此黄金时段足够我们舒心一二,长久的煎熬,长久的等待,那短暂的惬意当弥足珍贵,无怪乎那些无病呻吟的歌手,偶尔的无意义呻吟也会带来潜在的有意义,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若练就了清客之流王圣之道,当反观自我,即使不是一个好日子,也照样超然出世当成一个好日子的,自然此时正宜站起来说,这样既不腰痛,也能吐气如鸿,声震寰宇,引领潮流。但依我想来,我只愿把日子踩在脚下,无论昨天还是明天,我都能够像现在这样,把日子踩在自己的脚下,踩着的就是今天,脚尖就是明天,脚后跟就是昨天,我能真切地把握,真切地感受,我可以由此决定自己的方向,我也可以踌躇不前,我可以像一休那样,先休息一会儿,至于日子虽然依旧行走着,但我已不允许它把我践踏,去你的日子,我只想休息一会,我即使休息,也照样可以抓住属于我的日子,当我醒来,日子也一如既往悠闲地跪在窗前等着我,那儿也许有一盆菊花盛放。 32、晚景凄凉(怆然岁月录01) 我的身体日渐衰老,要不是自己平时注意保养,也许根本熬不过今天,怕早已见了阎王。 就是现在,小病小痛经常造访我这个老顾客。我不得不经常备用镇痛消炎药来打发它们,自然固本培元,仅靠这些临急受命的药丸根本无济于事,我还得依赖一些补药作为强大的后盾抵御来自衰老和死亡这个魔咒。活着竟是如此的艰难,但是我还是充满着对生命的向往,对生活的眷恋。一个老人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但我依然希望明天早晨能够醒来,能够起床,能够看见初升的太阳,看见欣欣向荣的万物生长,看见熙熙攘攘的人东来西往,我依然能够吃下丰美的食物,即使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大快朵颐,看着闻着尝尝也是一种惬意欢畅,我更希望身边的人们向我恭敬地问候致意。   每天里我还可以事事操心,还可以亲自去菜市场买生活用品以及食物蔬菜。我变得越来越多疑,对家里这个老婆子,我实在不放心,我不得不自私地计算着每一分每一文。虽然时日不多,也许明天早上就无法起来,但我不能不做活着的打算,虽然生活开支很少,可是一旦病倒,谁会管我呢?一旦我撒手人寰,谁来为我负担丧葬的费用?我不得不拮据打算,还有我不能临死时什么都不留下来,唯一的女儿我是不会指望她能够为我后事操太多的心。我那个当老板的小侄儿虽然手下有人,死后也许会为我操办丧事,生前却无法得到他太多的安慰,也不怪他,一年四季在外面飞,自己的家也不落,哪有闲工夫来看我这个糟老头,每个月从公司里发我三百元生活费,算是够孝顺的了。如果我死时,难保他还会特地在身边为我送行。倒是那个没用的大侄儿一个月来一两回,有时候还带一点小吃什么的,不费多少钱,难得他有这份心,我是吃不下多少,看着他,我就足够打发一点寂寞了,我的耳朵背,已经不太听得清,他便用文字写下来给我看,他那涂涂抹抹、写写画画的,字迹潦草,天底下也只有他自己和我能够认出来。   平时大多靠家里的老婆子照顾一下,这个老婆子是几年前认识的,她也是一个老寡妇,两个儿子不成器,三十好几了没有老婆没有工作没有房子,全靠老婆子一个月四百多元退休金填饱肚皮,老婆子为了节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同我搭伙做伴,大家都说老婆子头脑有点问题,实在不太能干,好多事情非得我处理。我也知道她心中有些无奈,六十多的老婆子守着我八十老头,本来就有些委屈了。她成天都是在应付我,我活着,她吃我,我死了,她希望得到我一些遗物。说起来她也够可怜的了,只是我实在难以忍受她刚刚哭泣过,马上对着电视的画面又唱又跳。我常常称她是一个疯婆子。   唉!也许是我有些不太正常了,我已经不能过分指责他人,表面上我变得非常随和,可是在我内心里常常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可是我得忍受,老婆子好就好在能够忍受我的火气,她常常成为我的出气筒,说起来,我真有些过分,但我实在无法平静下来,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体会我的心情,更没有一个能真正给我带来安慰的人,老婆子只能在生活上帮助我,却永远无法给我心灵的安慰。   我这个人是天生不安分的人,每天过着这样枯燥的生活吃了喝,喝了睡,苟延残喘,岁月不饶人啊!虽然有些无奈,但是我不会这样闷闷不乐,我不甘寂寞,我得努力消除岁月对我无情的摧残,可偌大年级又能做些什么呢?唯一的消遣是同人玩玩字牌了,搞一点小小赌博,赢了我自然高兴,输了情绪也特别低落。   人们经常责怪老年人贪心吝啬,要是你们到了老年时就会明白了。你们年轻人身体好,自然不会把钱看在眼里,我年轻时也视金钱如粪土,只有到了今天到了生活渐渐不能自理时才知道钱越来越重要,才知道金钱比真情还要真切。生前死后,有钱和没钱的区别也是迥然不同。病了,有钱可以住院吃药,服侍的笑脸相候,温柔体贴。没钱干等死而已,谁来管你?死了,你有钱,儿孙满堂哭泣,遗产让他们高兴。你没钱,他们随便打发你,诅骂和怨怪让你死时不得安宁。而我呢?又没钱又没什么子孙,钱于我来说就格外重要了,生前重要,死后更重要。   不赌博消遣的日子我就静静靠在藤椅上养神,有时候想着往事,回顾那些自认可歌可泣的欢快和痛苦来,自然过去的欢快依然带来丝丝欢快,过去的痛苦也转化为欢快了。经常回忆不但可以保持头脑不至于废弃痴呆,也暂时忘却眼下的凄凉,打发眼下的无聊。   在我隔壁住着一个叫悠思南的年轻人,原先去了广东,难得在家里。后来公司关闭没事干闲在家里,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北京,却病魔染身,回家修养。我们有那么一点姻亲,虽然认识好多年,甚至一起吃饭,却不会有太多话题。偶尔帮我一点小忙,令我不安的是前不久因为帮我晾衣,凳子不稳当,从栏杆上摔下来,肋骨差点断了,弄成内伤,坐卧不宁的,又休养了好些日子。 平时他也只是客气地问候我,帮点小忙什么的,偶尔陪我打打牌,有一天,他从我侄儿口中知道我年轻时一件壮举,说我简直可以媲美春秋时代一个门客冯援,对我的看法大大改观。   他一有空就过来陪伴我,拿着纸和笔,简略记下我重要的事情。于是每天里我们泡茶磕瓜子聊天听我讲述以前的经历。对他计划把我的经历写成故事,我不置可否。他愿意就写,我虽然是一个平凡人,但一生大起大落,经历的故事却很精彩传奇,虽然他有些文才,倒是写了许多打油诗,针砭时弊,满腹牢骚,可也没有念过多少书,可写成文章有人看么?不过他既然有兴趣,讲述的过程中我也能得到某种快乐。自然也喜欢有这么一位听众。   大部分时间里,他记他的,我说我的,偶尔他会问我一些特别的场景背景,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依稀记得,七八十年了,岁月在记忆中变得有些紊乱,只有那些深深的烙印,事情的结果始终无法抹去。而时间和人物姓名以及具体的地点,哪里还能说得清清楚楚呢?   岁月就是一把刀,一个人如同岁月雕刻的木头,过后你怎么知道这一刀那一刀是如何雕刻的?谁先谁后?这一些我们又何必弄清?我们看到的只是最后的效果而已。 33、[奥运散文]圣火依然熊熊燃烧   奥运,本来是一件全世界的盛事。作为占地球上五分之一还多的中国人,没理由不参加奥运,既然参加了,没理由不当一次东道主。谁叫你是地球上的奥运会呢?即便是月球上的奥运会,我们中国人照样有权利,我们不是还有神州九号么,上月球比赛去。   可惜啊,打从奥运有史以来,奥运就不仅仅是奥运。奥运是金钱的奥运,同时又是政治的奥运。就拿奥运会的火炬接力来说,它还是拜纳粹德国所赐:1936年柏林奥运会前,在极端崇拜古希腊,尤其是斯巴达人的希特勒授意下,柏林奥组委的头头卡尔?迪耶姆博士把古希腊的两种风俗捏合起来,创造出沿用至今的奥运火炬接力和圣火仪式。但我们不能因为希特勒本人万世臭名就废除这一种好形式。   中国人为了圆强国之梦,圆奥运之梦已非一朝一夕。   1894年清光绪帝接到奥运邀请书,但这个可怜的皇帝竟不知体育为何物。   1927年中华民国成立,1928年奥运会,民国政府只派员观察。   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人首次出现在奥运舞台上,但只有刘长春一名运动员,当刘长春举着青天白日旗出现在会场时,两名官员跟在后面,他们觉得人数太少,现场找了一个朝鲜人,一个美国人跟着后面充数。   终于到了1984年第23届奥运会,中国射击运动员许海峰以566环的成绩,战胜各国好手获得男子自选手枪60发慢射冠军,从而夺取本届奥运会首枚金牌,也为中国人夺取了首枚奥运金牌。   这一个过程竟用了90年。从此以后,曾被世界骂做东亚病夫的中国人发奋图强奋起追赶,金字塔式的冠军培养制度也如虎添翼,很快,中国人在奥运会上举足轻重,很快跻身奥运金牌大国,到2004年雅典奥运会,中国更是以32金的成绩超过了俄罗斯,仅次于美国,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体育冠军大国、强国。   中国跻身体育冠军大国之林,就没有理由不发挥更多的作用,也获得更多的参与以及举办的权利。也因此排除各种阻扰,好不容易获得了2008北京奥运的举办权。   中国人也从一个被邀请者、参与者而变成邀请者、并诚心向全世界发出隆重的邀请,向全世界伸出自己的橄榄枝,点燃了熊熊圣火,中国人也愿意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形象,一改百余年的耻辱,也放出姿态,加紧同西方社会的沟通和对话,更高更广更远弘扬奥运精神。   但值此大好时光之际,海外反华(我想更多是反社会主义制度)势力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反华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真可谓唯恐天下不乱亡我之心不死,其以所谓民主、自由、人权为幌子,混淆是非、转移目标,扬恶隐善,卑鄙下流,用心险恶,至无所不用其极。   其妄想来用围魏救赵、隔岸观火、趁火打劫、渔翁得利等阴谋诡计,抵制北京奥运,使我就范。其卑劣行经是想把奥运彻底政治化,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固然,中国存在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国内的,也有国际方面的,有内部的,也有外部的,但无论如何不堪,也绝对不能成为地址奥运的理由,成为要挟祸乱中国的理由。   中国官方说不。   中国的民间也坚决说不。   在这一点上,可谓上下同心,其利断金。   令人困惑的是,西方人向来鼓吹民主,却老跟我东方古国作对,不说当年如何瓜分蚕食我大中华,如何肆意掠夺,即便是今天,也动辄以经济手段挟持我国经济,而如今连奥运都不想放过,你总统不来没关系,你斯皮尔伯格不来也没关系,中国人有一句老话,死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死了张三,还有李四。奥运不是你总统的奥运,不是你斯皮尔伯格的奥运,当然也不是中国政府的奥运,是中国人的奥运,是全世界人民的奥运。   世界上本没有统一的政治观念,也没有统一的文化,求同存异、自由开放,平等表达,独立思考,宽容仁厚应该是眼下普世奉行基本准则(借用敏思一下)。当澳大利亚海滩裸泳时,阿拉伯妇女不还在蒙着面纱么,你西方搞你的破民主,我中国搞我的社会制民主,关你鸟事?即便有争论之处,也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解决,也终有一天会解决的,即便是战争,当奥运举行时,不也是获得176个成员国的拥护支持,奥运其间,停止战争,为何这些西方所谓‘有识之士’发出种种挑衅,其意图究竟何在?想必早已与奥运精神背道而驰了。   奥运可以是经济的奥运,也可以是英雄的奥运,可是是团体的奥运,也可以是个人的奥运,但它绝对举世的奥运,决不能沦为政治的附庸,沦为个别政客利用的道具,妄想用奥运与各种各样的国际问题挂钩,以实现政治抱负和目的,他们都不过一些跳梁小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失道寡助,注定不能得逞的。   奥运是全世界的奥运,不单是中国政府的奥运,也不仅仅是北京的奥运,圣火,也不来自北京,庄严而神圣的圣火来自希腊奥林匹亚的赫拉神庙,圣火光耀全球,奥运精神不容亵渎。   是中国人,就站起来,坚决向利用奥运来达到各种政治目的任何邪恶势力说不!还我干净奥运,还我真正的奥林匹克精神!希望、梦想、光明、欢乐、友谊、和平、平等。。。   高举圣火,传递不熄!支持北京奥运顺利举行!